六指连心

六指连心

老师，现在轮到她了！

她不可救药了！迷上了聊天室！

她带着耳麦，大声说话，大声唱歌，还大声骂人！

她十天都不洗澡，是我拉着她去洗的。寝室东西都不整理，垃圾堆一样！

她上学期期末考试，第一个交卷，都不看不检查！老师批评都无所谓了！

……

此刻，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腼腆的女孩子，看着同寝室的女友们的七嘴八舌，她偶尔说一下“不是的，我已经卸载了”、“不是的，我只有两门不及格”。

她们四个是好朋友，约好了一起到我办公室，要和我聊聊。

刚才一个为了考本科焦虑的女生，说完后，“我好了，轻松多了”，于是就主动坐到旁边的位置去，她们让这个女生坐到我对面。

我看到，这个女生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看看其他几个伙伴，特别是其中一个寝室长―反应超快，语速超快的女生。

寝室长就会说：看我干吗？你不要看我，老师问你呢！我不说了，你自己说。

然后，这里就会出现一小会儿安静。

显然，对面的女生，要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是需要等待的耐心的。

刚才的谈话里，我大概了解到：这个女生从去年开始安装了聊天室，然后就沉迷进去。她经常会有各种APP让大家一起玩，一般新奇感过后，其它同学退出了，而她一直在。

沉迷的结果就是不理人、不理学习、不理身边的种种规则，而且网恋、被骗钱、被分手、被拉黑等等，糟心的事情接二连三。

同寝室的好朋友，大家都很想帮她，约她。她也主动一起来。

我说：你们其他人都不要说话，5分钟内不许插话。大家能做到吗？

顿时，办公室安静下来。

其实，刚才女孩子坐到我对面的时候，我就发现，她拉了拉衣袖，一只手的一个大拇指边上有一个多出来的小小指头。她刚才拉衣袖是个下意识的动作，是想让袖子盖住她。也表示了她对谈话的重视，和对谈话对象的尊重。

大家刚才说了很多，我也没有回避，问她：从小到大，一路过来，是不是特别辛苦，因为这个小不点儿的原因？

我看到她抬起头，眼神对着我，点点头。

没等着女孩说话，旁边的同学抢话题了：

老师，我们都很辛苦，我比较黑，一直被人说成越南人。

我也被取了很多外号，特别难听。

……

我说：确实大家都很不容易，等会儿你们慢慢说。现在，不许插话哦！

我继续问对面的女孩：聊天室，真的很有魅力，大家都不认识，可以随意说话。那你能说说聊天室吸引你的是什么？

对面地女孩子显然被鼓励到，慢慢地说：有很多人-----会听我说话----听我唱歌----

还没说完，女伙伴又抢话题了：老师，还有很多人追她呢！

我示意大家别说话。

显然，这不是一次咨询，是一次聊天，一次大家畅聊说心事的过程。我没有问太多深入的话题，只是让这个女孩子有机会说说话。

接下来，我们开始一句一句慢慢地往来。我发现，给她话题的时候，她其实是很愿意回答的，只是需要时间等她一下。

到后来，终究还是被抢了话题。当大家七嘴八舌不停歇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去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去翻看她的屏幕。

旁边的女伙伴说：老师，你看，她说她卸载了，其实没有。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又在看手机了，我们怎么能相信她呢？

对，这就是着这个女孩的真实生活的缩影：她几乎很少在现实生活里有说话和表达的机会，这个时候是如此，生活的广阔时空里，也是如此。

缺乏练习，所以反应比较迟缓，越是迟缓，越没有机会说。

但是，她需要表达，需要有人来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于是，找到了聊天室。

我们没有六指，怎么她心？

她为这一个多出来的拇指，她一路经历了多少心酸与苦楚？

我们说一句“好好爱自己”也许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而她可能在无数次的异样的眼光里怀疑自己。

也许她说的做的很多时候都是对的，但在这个多出来的拇指下，也许都被认为是错的。

所有的一切都可能不同，不易。

最后，离开的时候，姑娘回头对我微微笑了笑，被女伴们拥着走了！

走出办公楼，天很黑，阴冷的空气里是潮湿的桂花余香。

每一朵花都有她的样子，但愿都爱独特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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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丁若木，相信叙事的力量。

坚持叙说337天，坚持跑步33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