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学校门前,有约一亩的菜地,傍晚等女儿放学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劳作的人,或蹲或站,在分割成无数豆腐块的田地上,挥锄刨地、提水浇苗、除草摘菜。夕阳渐渐隐落在不远处如山峦起伏般的楼房下,一抹抹绯红的晚霞,若有若无地闲散在天际上,安静而温柔地期待暮色的降临。
应该是学校教职员工的菜园子吧,教书育人、莳花种菜,美好的田园生活不就这样吗?我有些好奇,想知道他们都种啥菜,收成怎样,便信步跨过沟渠,就近看他们劳作。老师,你种的啥菜啊?我朝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恭敬地招呼。
错了错了,我不是老师,是附近的村民,中年男子有些错愕地纠正我,他告诉我,这坵地是待征地,每家分一点种菜,随即问我,要不要买点回去尝尝?轮到我错愕了,看着青翠娇嫩的蔬菜,就一点点地的菜,还有余买出?他解释说,长得好的蔬菜价好,多挑去市场上买了,经济不好,加上山上的蜜柚价贱,凑点补贴家用,随即叹口气,这几年水果都陪本,别看豆腐块大地的菜,反而可以换回油盐钱呢!
我让他给我摘了明天的用菜。他有些高兴,看你经常校门口等孩子,以后吃菜就买我的吧,菜不喷农药的。我没有应诺他,因为保不准每次都能遇见他在菜田里忙碌了。我提着他用绳子给绑起来的一捆菜,看着那些正在巴掌大菜地上忙碌的农民,实在算不出他们人力投入与产出的比例,也许他们压根就不在意这种比例,有一点算一点吧!
据美国社会学家易劳逸研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美国,每户平均人口为4.2人,拥有的平均农田面积为950亩,中国每户平均6.2个人口,平均拥有农田25.5亩,相比之下,两者相差近70倍。易劳逸进而分析说,无怪乎中美两个国家的农民在食物消耗、生活标准、耕种技术以及生活方式等方面迥然不同,在中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都作为农田耕种粮食作物,只有百分之二的土地用做牧地和林地,由于可用来放牧的土地面积太小,所以,儿童或成年人都用绳子牵着牛或其他动物在田间地头或路边,甚至祖先的墓地上吃草——这是中国劳动力低廉和农民善于运用所有现有资源的明证。
想到这,我想到经济学上“自我剥削”一词。青藏高原时,臧民告诉我,一头羊至少要有三十亩的草地,才能保证基本的草料供养,而人多地少,人均耕地面积的产出不足以养活一个人正常所需,如达摩克利斯剑,长期威胁着社会的安定、农民的生命。当农民挣扎在生存边缘时,哪怕仅是为了增加一丁点收成,也必须而且愿意付出长时间的艰辛劳作,那么,农民不差钱还可以冠冕堂皇吗?幸运的是,改革开放后蜂拥而至的外向型企业,是另一种方式的开疆拓土,让我们与马尔萨斯渐行渐远,但耕地资源严重不足依然是需高度警惕的民生问题。
牧歌式的田园生活,从来都只存在于传统山水画中,只是文人墨客的远观……(写于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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