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布鲁斯离开羊群的第四天。
它留恋于路旁的野莓,顺着那弯弯绕绕的藤蔓不断向前走,当它心满意足地叼住枝头最后一颗红得发紫的野莓时,它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扎进了一片灌木丛,身边荆棘在它的周围耀武扬威,杂乱的枯枝在它足下缠绕着,它从远处隐约听见同伴迪奇的叫声,正当它屏住呼吸去辨别时,声音已经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羊群已经走远了。那个总是掉队的小迪奇,也离它而去了。
布鲁斯着急了,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荆棘在它身上划下血条,它终于挣脱了。它有些后悔,如果当时不是聆听,而是一股脑地大喊,小迪奇会不会听见它的声音,它会不会找到羊群。
这个念头一点点夺去布鲁斯的意志,接下来的几天,它不停地在山坡上四处碰窜,可是一无所获。马上就到旱季了,它们一定为了和其他羊群抢夺水源而抓紧时间赶路,就算妈妈想要回来找它,老斯特也会说服它放弃的。
布鲁斯孤独地在荒野中徘徊,当月光撒在他的背上时,它不愿合上眼,它依然不相信自己会这样孤独地离开,伤口已然发炎,黄色的浑浊物隐映着深红色的血色,有不知名的蚊虫,不依不饶地在溃烂上方打转。
或许老斯特会考虑到它曾经找到过水源,会派皮诺来找它呢,布鲁斯安慰自己。天闷得让人窒息,散漫的几丝云浮在上面,像是天空干涸的裂缝。
阳光直射到布鲁斯的眼睛里。布鲁斯费力地睁开眼睛。它虚弱得无力驱赶该死的蚊虫。都是那该死的野莓,要不是它,自己一定不会掉队。这贪吃的毛病,被妈妈说了那么多次,自己从来没当回事。它还没有去过老斯特说的兰溪,没有亲眼见过水流清澈得如同碧玉的那里。布鲁斯愤怒得晃动身子,身边的荆棘再次刺入它的肉里。附近的野莓已经被它吃完了,即使它再不在乎刺痛,也没有东西可以供它吃了。
布鲁斯合上眼睛。如果再有机会回到羊群,它一定不会抢小迪奇的嫩草,即使佩丝不理它,它也不会去偷老斯特的浆果讨它欢心,就算老斯特怎么骂它,它也不会赌气地转过头,它多么想,再次听到老斯特那亲切的大声训斥啊。布鲁斯祈祷着,它愿意成为羊群中地位最卑下的那一个,甚至,它不在乎最后去喝那被其他羊踩得混浊不堪的水。
空气干旱得像是紧绷的弦,布鲁斯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它终于明白,羊群或许已经到达兰溪,它再也回不去了。
它缓缓地倒在地上,小心地侧着,不要太多的泥土刺激伤口。这只是枉然,随着它的倒下,干燥的地上激起一片灰尘,就像是为了铺盖它似的。浊黄色液体顺着伤口流落,滴落在地上,混进黄土。
布鲁斯试着发出声音,或许,这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几个浊音在它的喉咙里涌动了一下,它费劲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
火辣辣的太阳光包裹着布鲁斯,天气燥热得没有一丝风。布鲁斯侧身倒在地上,头朝向来时的方向,眼睛微微睁开,有涎水从张着的嘴中流下,已经没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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