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夜

  忘了多久，再没看到过这样的星空。

  久居小城，应付于日常的文案材料；深居省会，留连于繁华的灯红酒绿。躬耕劳作，只顾上俯首可得的豆荚菜籽；伏案埋书，沉浸在先人感悟的月与星光。可是我们又多久没有能够闲暇的躺在恬静村落屋顶的一隅，静心观看这大到极致，无穷无尽的星带和环宇？

  即使是通过远不如儿时明亮的双眸，我依然能看见这星图的广袤。这是一整片的漆黑，却又不同于任何一种常见的、易联想的黑。它的边缘是在漆黑中显得发灰的云片，抑或是层错有质、呼啸有声的林海。闪烁的星点杂乱的散在那如雾般的柔云之中，漫天的黑暗便被它们点缀——闪烁或者安宁、聚集或是散落、明亮或者暗淡，便随他们的便吧，整片天空都是他们的游乐场。这些亮点，或隐或现、若即若离，在一个眨眼间突然浑身银光消失，又在睁眼之前，出现在它本来应在的位置。眼神游离，聚集的散星似乎忽然四散而去，争相逃窜；细目一瞅，脑中便错过了星星大王为非作歹的奇妙景象。

    夏日的夜晚也总是不得宁静，种种的声响非要合奏成一曲谱子。近耳的鼾声最是大声，却也不能责怪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旧友。沉重的呼吸一来一回，是生命中不能中段的时钟，也是今晚最准时的客人。白日的蝉儿倒是歇息了，夏日的虫鸣确是不绝于耳——蟋蟀、纺织娘、知名的、不知名的，吵吵闹闹着，孕着一层低低的声带，让人无法忽视。一只鸡也许是头脑发昏，自顾自的啼了两嗓子，吵醒了不睡觉的狗儿，不停歇的吠个不停。没有山间大蚊子可怖的嗡嗡作响，没有一群昆虫行军的吱吱呜呜，可是自得其乐。

    薄薄的浅月爬出了面前的树梢，撒下了一地并不透亮的皎洁。几只蝙蝠掠过这片画布，带过一丝丝不大的风浪，挂的天上的云朵也四处游荡。星子躲在云朵后窥探，又被飘走的云暴露身形，大气层压抑着他们的光辉，却又让他们获得了眨眼的技巧。偶尔也有一颗流星蓦地划过星空，带着顷刻消散的星尾，稍纵即逝。连许愿也记不得，只惊叹于它的出现。许是这星也不知自己是何物吧——是上帝随意抛洒在沙箱中的玩具，还是亡人寄托哀思的天上明眸？

  想古人也是曾面对这样的星夜难以入眠。是白居易的“夜长无睡起阶前，寥落星河欲曙天”的瑰丽；是杜牧的“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的惬意；还是“煌煌东方星，奈此众客醉”的醉酒后意境更甚？

    星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