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香

        我对外太公的印象，大多停留在还未记事的年纪，长大后对于外太公的了解也大多出自父母之口，要说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外太公西去时那天空中弥漫的淡淡烟香吧。

      外太公不紧不慢的来到他的世界，却在我的世界中风尘仆仆的地离去。外太公和我相处的时间虽短，却对我意义重大，成为了我生命中一座不可磨灭的丰碑。家人口中的外太公是个神奇的风水师，要知道文革十年，众多文人被捕入狱，四旧古董惨摧毁，像外太公这种风水师，更是被视为旧封建的产物，那是在新中国不能出现的毒瘤。然而外太公却凭着风水师的身份安全度过了文革，可谓是生活春风得意。只可惜外太公是如何以风水师的身份安全度过文革的秘密已经被他带往了地下，一杯黄土隔绝了我们所有的好奇，或许世上只有外太公自己清楚了吧。

      很多人都说，外太公是十里八乡的大师，风水看得很准。每年清明、正月......我家的地板可是从来没干净过，地上都是从十里八乡带来的泥沙哩。外太公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总是要去帮别人格地（选风水宝地），有时怕是一连几天也不回家，虽然东家出手也算是阔绰，餐餐有肉，油水足，却也不见外太公胖了哪里，反而更显消瘦。按外太公的说法，这是因为东家的油水再多，也不如自家的粗茶淡饭顶饱。

    我和外太公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却令我无法遗忘。小时候，我总喜欢缠着外太公，让他给我那些奇异故事，外太公一开始当然不依，说这些故事小孩子家不适合听。于是我就开始闹，时不时滚地板，时不时用手指甲挠墙，外太公丝毫不为所动，摆出一副“任你闹到天翻地覆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我只好更加努力的吵闹，甚至还威胁外太公如果不讲我就把他的风水书撕坏。不知道后来是因为外太公被我的威胁震慑到了，还是因为一个客人说我是一个顽劣的后生，外太公就无奈地答应了。外太公通晓风水秘术，竟拿出一本周易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可我实在听不懂那些怪调调，才听了一小会，我就骚乱起来，外太公看我不专心，便把书放到一旁：“你想听什么故事？自己选，不然我就不讲了。”我一听，心里还真怕外太公不讲了，于是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就这本吧。”外太公接过书，双眉跳动，双唇欲动，一串故事就要从他口中探出头来......他慢慢的翻开了书的扉页，我分明看到扉页背面写着《山海经》。

      只是没有听得多少个故事，外太公便无声息的驾鹤西去了。今年清明时节，天气晴朗，我去祭拜外太公，一杯白酒，九根灵香，一把黄土，成为了外太公最后的慰藉。祭拜仪式结束后，我们陆续离开，走到山脚下时，已经看不见外太公的陵墓了，只是山顶上还萦绕着淡淡的烟云，以及弥漫千里的淡淡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