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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朱倍贤原始佛法讲座(23)| 慈悲喜舍 不是 利他主义

笔记:朱倍贤原始佛法讲座(23)| 慈悲喜舍 不是 利他主义

作者: summertulip | 来源:发表于2018-06-08 05:32 被阅读0次

    佛陀不是为了众生而出家

    在原始的解脱道中,佛陀不因奇炫而伟大,而因他的「法」 能有效熄苦而伟大。佛陀作为解脱道的实证者、见证者、先行者,是仿效的典范。

    原始经典记载,佛陀出家最原始的动机,是看到当时自己(attanā—自己)的生命,没有实质意义的安全感或快乐可言,看到在心底深处困顿不安,因而产生危机感。历史佛陀所教授的「慈悲喜舍」,服从于解脱道(中部97经),终结于解脱道(经集1.8经)。

    「慈悲喜舍」的方式,主要把它当作服务解脱道的工具:培养「慈悲喜舍」,能达至心量广大、但仍然无常轮转于「梵界」(相应部55.54经);「慈悲喜舍」搭配着出世间的「道品」,则能达至全然安全的涅盘解脱(相应部46.54经)。传统大乘把佛陀所教授的颠倒过来了:「大乘」和「小乘」被易位,「自度」与「度人」的孰重孰轻 被反转过来。

    原始佛法的「慈」(mettā),不是大乘所说的「予一切众生乐」,而是一种善意:由衷地希望「自己和别人能够得到快乐」。佛陀从未教过所谓的「菩提心」—一种有绝对约束力的纯利他主义。相反地,佛陀所教导和亲身示范的是,自身解脱和福祉的获得,是我们唯一该负起、有绝对约束力的责任。佛陀利益众生的方式,是示范 不再转回世间的解脱道。「只要世间还存有完整的解脱教育,阿罗汉就会不断地出现于世间」—这是佛陀的信念。

    「慈」不是「予一切众生乐」

    大乘把「慈」定义为「予一切众生乐」,或是「众生无边誓愿度」的「菩提心」。这样的定义,有几个误区。

    第一个误区,是未能厘清在佛陀的教育,是如何理解「快乐」。

    「慈心」所祝愿的不是肤浅的快乐,需要内在开发,而不是希冀外力、仰靠他人救赎的。

    轻贱人类自己的生命,暴殄做为人类有「自度」的珍贵机会,然后高喊「众生平等」的「无差别心」,这不是原始的佛之教(这样的教义,原本见诸于 耆那教、吠檀多 等外道,而后合流于大乘)。看似伟大的自我牺牲,也符合俗人「为了爱一无所惜」的价值观,实则与真实的佛陀教育背道而驰:佛陀教的是 最应珍惜给自己的时间(经常「如犀牛般地独处」、「远离群众」、「空闲而住」…见 经集1.3 等),而不把生命最高价值定义为付出或服务。

    大乘的「慈悲」,还有第二个误区。

    「慈心」是建立在对「因果业力」的认知上的。这里的「因果业力」指的不是后代「本生谭」和大乘经典中 所盛传的机械性、单线性的 报应说。这里的「因果业力」指的是:意志、起心动念、含有动机的活动,直接对生命经验的质量有影响作用。而这个区块,也是生命中我们有能力去改变、使得上力 的极有限区块。

    因为原始佛法的「慈心」是建立在如此的「因果业力」认知上,所以「慈心」是希望「自己和别人 能够各自」以建设性、有效性手段「获得快乐」的善意,而不是无边无际地「给予众生快乐」。(《增支部10.176经》:「愿众生各自维续安乐!」)

    尤其在「林居传承」的禅修训练中,师长们小心翼翼地不让自身变成被依赖者,既是减少自身包袱,也是为了学生长远利益,训练他们寻获 比依赖圣者 更雄壮的信心来源

    原始佛法的「慈」,不是像妈妈对待小孩那样的「爱」(pema),而是像朋友之间所传递的善意、和给予自他方便的慷慨(巴利文和梵文的「慈」,和「朋友」同字根)。正确的翻译应该是:「尤如母亲以生命,护卫自己独生子。他应以此[种方式] ,护持着这 对一切众生的无量之心。」也就是说,经文里实际所讲的,是保护自己的慈心,而不是保护众生。

    大乘「慈悲」的第三个误区,是以为佛法救度是适用于所有众生。

    「利他主义」只是物种进化中演变出来、适用于极少数物种的一种生存策略。

    佛陀说法的意图,是极其有限地针对着那些 心智已成熟到 能与佛法相应的人—「那些智眼只被很少尘垢遮蔽的人」。这就是佛法不同于世间宗教、大乘的一点:不以广博圆融为宗(以为愈多、愈大、愈包容、愈无条件利他就是「大乘」)

    整个宇宙,没有真正的救护,没有人有能力做主。放眼看去,整个世间没有能提供「利他者」自身的长久立足点、施力点,更别说「被救护」的人了!《经集4.15》还告诉我们,佛陀面对世间苦迫的心理反应是:「个人危机感」、「出离迫切感」、对世间「不抱任何遐想和期盼」(巴利文的samvega起码含有此三义)

    真正的佛法,不允许「一切法皆是佛法」,而是严谨遵守「极有限范畴」(「苦与苦之灭」;中部22经)。

    「长劫积累福德」的谬思

    大乘「慈悲」的第四个误区,就是以为「福德」可以长劫积累、直至圆满。

    原始佛法的成就,完全不是企求「全知全能、圆满福德」的;「全知全能、圆满福德」,从佛法角度看,来自不懂「缘起」而生的妄想。佛陀的成就,来自于在一辈子的时间中,发见了正确离苦的技巧(见「缘起」而知「苦之集灭」)。他将正确离苦的技巧,教给弟子,所以弟子们能够在一辈子的适当努力下,体证与佛陀所体证一模一样的解脱。佛陀在原始佛经中,是无师自通的阿罗汉,启发其他阿罗汉的阿罗汉;除此之外,佛陀的解脱与阿罗汉的解脱,平等无二,绝对没有头上安头地另外再开示所谓的「菩萨道」和「〔解脱道以外的〕佛道」(相应部22.58)。超越轮回的解脱,根据佛陀的解说,与积累福德和积累处事能力无关。

    才能、技艺都是「制约法」,会此消彼长。想要收集完全所有的福德、辩才、知识、能力「想要透过囤积 以达到自我完善」根本是愚痴妄想。

    就连大乘「菩提心」的其它内容,像是「缘起性空 中观正见」、「无我相 无人相」、「诸法皆如 平等不二」、「心佛众生 三无差别」、「不动法身 应化三界」等等,都可以在印度外道的不同派别中(Samkhya, Yoga, Nyaya, Vaisheshika, Mimamsa, Vedanta),找到同出一辙的教义。

    历史的佛陀,采用修改过内容的「四梵住」,将其作为禅修过程的一个工具,观察它的「味、患」(观察「慈悲喜舍」有甚么作用、帮助,同时也观察它们的有限性和苦迫性)。「菩提心」也是「架构法」、不安稳的「心行」

    大乘「慈悲」的第五个误区,就是以为「菩提心」的心境可以永恒化。

    原始佛法中「慈悲喜舍」都是「心行」。不会因为它的崇高就免于无常。「心行」是需要动机和其它「燃料」来支撑的(增支部10.93)。禅修者要懂得时时能从「慈念」等的「好的念头」(「善寻」)抽离开,才能体证逐渐省力的禅修过程。

    原始佛法中,没有「自性本具功德」、「慈悲是佛性自然展现」的观念。原始佛法中,任何「本体论」的讨论,都被当作「戏论」—障碍我们如实了解「身心活动中的 苦 与 苦之灭」的臆想。所以原始佛法中,没有「人性本善」、「人性本恶」的哲学立场。「慈悲喜舍」是一种「行为」(kamma)、「被动机 和 惯性所造塑的活动」(sankhāra),而不是「佛性本具的德行」。

    第一,「利他主义」是少数生物物种,在进化过程中发展出的 群体关系,是透过基因而催生的行为可能性。「非群居生物」或「非社交性生物」,因为没有「利他行为」的基因,所以没有「利他主义」的可能性—这是科学普遍观察的结论。也就是说,对于绝大部分可观知的生物,有意识的「利他主义」对它们完全不是一个议题,它们也没有能力认知、感受、回馈、相应 我们人类自认是最高品德的「利他主义」。

    第二,「纯利他主义」作为一种「心行」,就是由多种的心理活动所造塑、支撑,会受到多种心理活动的影响、制约。

    受制于其它条件,任何的「心行」都是无法恒续、不稳固。这就是为什么,在原始佛法中,「不退转」的成就都不是造塑、架构、培养起来的东西。造塑、架构、培养起来的良善内心特质,包括「正念」、「正勤」、「慈」、「正定」等等,都只是帮助达到「无作」、「诸行止息」、「涅盘」的过渡工具。「无作」、「诸行止息」、「涅盘」都无关乎动作,都不须动机来支撑,都不是「心行」,所以不会有退化、消逝、熏染力消退的问题。

    原始佛经中 入涅盘的佛陀和解脱者,如同从燃料中被释放的火焰,从时空之流熄灭,无迹可寻。不再依循任何的动机,不扛负任何的誓愿或意识框架,如同「冷透了的灰烬」,不附着于任何的「心行」,不出现于任何种的「再生」与「世界」(见 自说经8.1-8.4、相应部35.117、中部49、长部11 等)。

    这样的解脱,佛陀告诉我们,是唯一的安全可靠(ekkagata)。除此之外,另外想象有某种可以永恒延续着「菩提心」的「无生法忍」,那就不是佛之所教或佛之所示范了(大乘先是将原始佛教的涅盘,错误地定义为「灰身泯智」的「断灭、自了、逃避」,在佛陀形容为「无上解脱」的涅盘以上,硬是立了一个「不住于涅盘」、比涅盘还高的「法忍」)。

    第三,不证涅盘的「菩提心」、「无生法忍」、「纯利他主义」,作为一种宗教的教义,在历史上的进化发展,是有迹可循的—它们是逐渐形成、长期变化、随历史环境中的机遇而变更。

    这就像大乘的阿弥陀信仰,不是单一推广者、一时间、一致性的倡导(更加不是历史佛陀之所说),而是长时间、众多编集者、前后参杂来自不同处的信仰元素(有 祆教 也有印度本土信仰的元素)所汇集而成的。考古出土的 阿弥陀信仰 的相关「佛经」,内容高度不一致。越晚期著作流传的,基本上包含的愿力数量越多,而四十八愿的版本,最终成为凌驾、统合的版本;越晚期的经典,对于「极乐世界」愈加「理想化」(例如 晚期描述的净土,不同于初期的,是没有女性的;往生极乐的女性非得「转女为男」);越晚期的,对于「往生净土」的条件也愈加宽松简化(例如,较早流传的「往生条件」。

    历史上这些大乘教义的演变,往往都不是对佛陀教育的愈加澄清,而且是乱码随机地在历史洪流中随波逐流、应运而生。举例来说,大乘中称念佛号、咒语的「法门」的广泛盛行,一大部分肇因于印度教中湿婆信仰等的一时极度兴盛。为了与这些印度外道的潮流竞争,为了获取信徒认同,投世俗之所好,不惜背弃佛陀对于「音声神力崇拜」、「戒禁取」、「非因计因」、「谄媚世俗欲求」、「咒语使用」等众多原则性的批评与告诫(相应部35.132 等)。

    再举一例:大乘经典对于「功德」的重视,直接间接关系到 不同寺院争取信徒 和 其它利益的竞争。阿弥陀信仰,相对于较早传出的弥勒信仰、阿閦辟信仰、药师信仰等等,自我标榜的功德愈庞大、相关净土愈理想化、「往生条件」愈宽松,就愈能吸引大量信徒。

    「菩提心」、「菩萨道」的教义也是前后不一致,因历史潮流而演化。这种前后不一致,在后代的神话和自圆其说中,变成是「佛陀应机说法、开八万四千法门」。

    好些最早传出的大乘经典所说的「菩萨道」,与中期和晚期大乘所说的「菩萨道」大异其趣。如最早的大乘经典之一《法镜经》(Ugraparip?cchā Sūtra)中所提到的「菩萨道」,纯指的是「出家、离开俗家的道路」,完全没有「广度众生」和「大小乘」的内容,其目标也是自我承担的涅盘。根据该经,最高等的菩萨,于森林闲静处住、不与群众互动;次等的菩萨则在村落和寺院中 与众杂处。同样地,《三摩地王经》(Samādhiraja Sūtra)和《Rā??raphalaparip?cchā Sūtra》把「菩萨道」定义为「勤修头陀苦行」和禅修独处。简单地说,这些最早期讲述「菩萨道」的大乘经典,将「菩萨道」定义为差不多是「利他主义」的相反词。

    最早期的般若系统经典最早版本编篡于公元75年左右,也就是佛入灭 的五、六百年后才流传出的),《八千颂般若》(Astasāhasrikā Praj?āpāramitā),提到的「菩萨道」,纯指的是以「勇猛、奋进的修行态度」,来更快速成就个人解脱。到《一万八千颂》和《十万颂般若》的时代,「菩萨道」的内容才变更,出现「利他度众」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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