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姆认为,人们应对自由的消极方式是逃避,从自由的重负下逃离,以避免其对安全感的威胁。选择逃避自由的人试图通过放弃自我来消除自我与社会之间的隔阂,但这种逃避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能为个体带来幸福。有三种主要的逃避机制:独裁,破坏和趋同。
(1)独裁(也叫“权威主义”)
具体做法就是放弃自己的独立倾向,而是去外界寻找一个权威,通过和这个权威结合,臣服于这个权威,建立一种新的纽带,来找回归属感和安全感。这种做法的表现形式,在心理学上就是受虐冲动。他所依赖和臣服的权威,可以是具体的人,比如独裁者,比如对妻子家暴的丈夫,也可以是一个团体或者组织,或者是一种抽象的存在,比如宗教中的神、社会的流行观念等等。
但是不管这种权威是什么,受虐者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消除个人自我,也就是除掉自由的负担,通过和强大的权威建立联系而重新感到安全。和受虐者相对的还有施虐者,他们往往会扮演权威,喜欢让别人依赖自己,利用、剥削别人,甚至伤害、羞辱别人。他们看上去好像很强大,不像受虐者那样完全放弃自我。但是弗洛姆通过深入分析发现,施虐者其实也对受虐者有依赖,他的力量感不是源于自身,而是源于被他统治的人,所以这种表面的强大实际上是色厉内荏。
比如,一个家暴的丈夫虐待妻子,好像完全控制了后者,但是如果妻子鼓起勇气说要离开这个家,情况立刻会大反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丈夫立刻就会软下来,甚至苦苦哀求妻子不要走,说离开她自己就活不下去等等。而妻子往往就相信了他,答应留下来。可这时候男人又会变回原来的施虐者,游戏重新开始。等到妻子再次无法忍受,又要离开,丈夫再次服软,于是妻子又留下来,如此循环往复。
所以,施虐者其实也依赖他人,施虐-受虐倾向看上去完全相反,实际上紧密交织,其本质没有不同,都是为了摆脱无法忍受的孤独和自我的软弱。所以,弗洛姆把这两种人格合称为权威主义性格。具有这种性格的人羡慕权威,想要臣服于权威,但同时自己又想成为权威,控制别人。这种服从和控制,常常会假借爱的名义。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爱。那么关于什么才是爱,推荐大家阅读弗洛姆的另一本代表作《爱的艺术》。
(2)破坏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既然这个世界让我感到无力和孤立,那我就干脆摧毁这个世界。那摧毁了世界我就不孤立了吗?不是的,仍然孤立,但这是光荣伟大的孤立,因为外在的威胁已经被我消灭了。这就是破坏欲产生的逻辑。在现实中,破坏欲当然不可能毁灭整个世界,所以它只是针对让个人感到对自己有威胁,让自己显得弱小的对象。破坏欲经常被伪装成其他情感,比如义务、责任、爱,等等。
比如,有人因为怕被狗咬,就宣称应该把城市里所有的狗都杀掉,理由往往是义正言辞的公共卫生、政府保护市民安全的责任之类,但其实这是在宣泄内心的破坏欲。破坏欲也经常和施虐倾向交织在一起,有一句话很能体现这一点:“如果我不能占有他,那我就要毁灭他”。
那么破坏欲是怎么产生的呢?弗洛姆通过研究发现,欧洲中产阶级下层表现出的破坏欲,要大大高于工人阶级和上层阶级。为什么呢?因为前者是受到社会压抑最严重的一个阶级,经济上羡慕嫉妒上层,又害怕跌到底层,所以心理上承受了巨大压力。所以弗洛姆推测,破坏欲是生命发展受挫,受压抑而产生的后果。
(3)趋同(也叫“机械趋同”)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人因为自由而感到孤独,为了克服这种孤独,他就把自己变得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一样的着装、一样的品位、一样的看法,甚至连梦想都是一样的。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从众或者随大流。通过这种做法,个人就融入了环境,他放弃了个性,成为一个机器人,和周围其他的几百万机器人一模一样,也就不必觉得孤独和焦虑了。但他的代价是昂贵的,那就是失去了自我。弗洛姆说,你以为是自己的思想和观念,其实很可能这些思想来自他人或者社会的灌输。
相关的催眠试验证明,任何主观上觉得是自己的思想、情感,都可以是从外面灌输的。在现代社会中,这种灌输是无孔不入的,而人的批判性思维往往被压抑。结果就是伪思想替代了真思想,伪自我替代了真自我。人们以为扮演的是自己,但实际上扮演了别人所期望的角色。弗洛姆指出,这种逃避机制也很重要,因为它是现代工业社会,或者说民主社会中大多数人所采取的方式。
对应参考教材:
《理论知识》(黄皮,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人格心理学-新精神分析流派-第2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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