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好像总是肃杀的冬天，常鸯的记忆里所有的日子空气都冰冷稀薄。
耳边声音嘈杂，有咕噜噜的声音。
大概是水里的气泡吧。
忽然天光大亮，视线浮出水面，不自觉地眯起眼。
“常鸯，你在做什么，谁让你偷跑下来的？”
常鸯？是的她记起来了那好像是她的名字。她隐约觉得那声音熟悉的很却一时记不起来，不过她好像也不在意了。好像在看不见的黑暗的左边灼烧出刺眼的光点，她如梦呓一般背诵自己的生平——
“我的名字是叫常鸯，我生长在房梁高高、昏暗凄冷的大宅子里。母亲常常抱着我不发一语，也不许我多行多言，我们常常对着门庭呆坐着，明明空无一人却在规范自我仪态上从未松懈，就像有人在时刻注视我们那样。”
“我很早便会识字，师傅夸了我一句聪明之后就未在来过了。”
“家宅附近常常聚集许多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虽然他们总是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可是他们却可以大笑尖叫着到处跑，这让我有些羡慕。” 她的眼神有些迷惘，此刻她依旧躺在王府的床上周围未满了人，只是燕王并不在其中，
额头上温热的触感，有水从她额头的帕子上溢出来顺着眉骨的轮廓一直滑进眼框。
也许是病弱令她原本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青灰。自打那日春醅酿成常鸯一反常态变显露疯狂之后已经又过了十日有余了。燕王婴文郁也从最初的怜惜看顾变得渐渐逝去耐性，今日早上他来看过常鸯一次，见她依旧痴痴傻傻的躺着落泪便觉得厌烦，索性招呼上三两好友出门喝酒去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常鸯那日疯狂哭喊说自己怀了身孕之后，她的腹部竟一日日迅速隆胀起来。大夫诊了几次脉都只是说除了脾胃不和并无异样，可看着眼前多日未进食的常鸯一日日如孕妇般大了肚子，大夫也觉得蹊跷古怪。
床边瑞眠早就哭肿了一双眼，她与常鸯一同长大情深似姐妹，也曾答应常家老爷太太一定照顾好小姐。可如今……
或许是听到了瑞眠的哭声，常鸯的眼神竟清醒了片刻。她用手拂掉瑞眠脸上的泪，冲着瑞眠微微笑，瑞眠见了赶紧回握她的手一边哭一边努力挤出笑容。
可常鸯却说：“弟弟不哭，有姐姐在。”
她完全隔绝了众人活在另一个世界，眼前所见依旧是桐花压枝的常家花园，有个肉乎乎的小孩哭的衣襟之上全是鼻涕眼泪。她蹲下来，手摸到那小孩光滑柔嫩的皮肤，心下也跟着柔情满溢，放轻了声音安慰着他。孩子抬起头，看到她的片刻更觉得委屈，扑进她的怀里，这下子连她的衣襟上也沾满了鼻涕眼泪了。
那个孩子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面庞，那孩子叫常得，是常鸯孪生的弟弟。
母亲在他们五岁时便病死了，说是病死兄妹二人却最终连母亲的尸体也没见到。
“大概，也和春醅有关吧。”
常鸯忽然被自己心里的声音吓了一跳，怀中颤抖着哭泣的孩子越来越沉重冰冷，声音也越发凄厉。她慌张的想要推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终于猛地一挣，推开了胸前的身体。却看到人头滚落在地，翻着眼，张着嘴，嘴唇乌紫，口中喷涌着鲜血。
啊啊啊啊！
围绕在床榻周围的下人也都被吓了一跳，瑞眠流着泪安抚尖叫的常鸯。
“都吵什么呢？”管家沈斌神色不悦的走了进来，看见疯癫惊叫的常鸯皱了皱眉。
“你们都下去吧，瑞眠一个人留下。”
等众人退下关了门，沈斌重新走到床前。
“瑞眠，都已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老实告诉我王妃到底为何如此吗？”沈斌觉得气闷，撑开扇子扇着。
瑞眠两只眼睛肿的够呛，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沈管家，小姐她……她怕是被常家的春醅撞着了。”
瑞眠避重就轻的把常家的事情大概讲了，沈斌却在之前得到的消息里又听出些新玩意——据瑞眠说，常家新醅里入的是罪骨，所谓罪骨便是常家一脉一直饲养的神兽。沈斌明知那蛊里是常得骨血所化，可若瑞眠讲的也是真的，那所谓的神裔血脉……
“神兽，什么样的？”
“回管家，是……是一只六翅金鹤……”瑞眠把头埋的低低的：“管家，求你救救小姐。我……我本不该告密的……我愿遭天谴，但求你想想法子救救小姐。”
六翅金鹤？
沈斌模糊的回忆起，千年之前灵山曾遇一场大火，折损不少仙草灵根。好似在那之前，他曾在灵山那人住处见过相似的物件……
物件？！
沈斌唰的收了扇子，他来人间多日，总算有所收获了——原来上古神器遗落在了人间，瑞眠提到的六翅金鹤原是灵山法器。也许是趁着千年前的那场大火，作乱逃到了人间，妄自称神与凡人结合诞下后人。只因六翅金鹤私逃人间已是重罪，为避天谴常家自古代代殉一生免一死，三九之日便是原来天谴下落之期。
原本常家总是祭老续新，不巧常家兄妹母亲早亡，再加上历来仙家视龙凤双生视为一魂两分，一优一劣。杀一斩一也作守一保元之策。所以才必须在常鸯常得中择一而亡，另一人方可延续常氏血脉，共那六翅金鹤永有肉身可用。
永卿从冥界偷跑来人间扮作沈斌某样就是欲寻这6件上古神器，每件神器都可使法理修为大有增益。自从天帝封了哥哥长相得3寸灵根，他便日日寝食不安，自觉此事完全是他拖累了别人。长相当日因他守过，如今他也定当不顾一切的弥补过失。扮作沈斌模样的永卿不自觉握紧了扇子，心道，他欠了长相的他来还，别人欠了长相得他也总有一日要去讨还回来。
至于眼下的常鸯，定不能让她死了。如若猜的没错，那古怪的隆起的腹部里怕是和六翅金鹤也有关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