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一年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第一次见到试卷这种陌生的东西。在祠堂念书是不用考试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一学期结束不是背着书包直接回家，原来还要考试。

念了一学期好像也没啥学问念进脑子里，对着白底黑字印满题目的长长试卷，我茫茫然坐在那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那时表姐仍在一年级，父亲将我安排坐在她身边。考试时我可怜巴巴望着表姐在卷子上认真快速写着，心里又急又慌。表姐见我要快哭出来了，贴心地小声说不会写就抄她的，她怎么写我就怎么写。我感激极了，原来还可以这样啊？于是我听话地照着她的卷子依样画葫芦写起来。过不了一会表姐又小声紧张地对我说，要偷偷看，不能被老师发现了。我吓得呆住了，再没敢看表姐的试卷，抠着橡皮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弄花了卷面，仿佛全班只有我一个人不会考试。

交卷时表姐从我面前抽走只写了开头一题的试卷，发现我把名字也写成她的了。她笑了起来，赶紧拿橡皮擦了，替我写好名字，离开座位将两张试卷一起交上讲台。

父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抽空辅导我学习。他一直认为我天资聪慧，只是年龄小的缘故。

辅导了一个寒假，一年级下学期我终于跟上了进度。从此以后像有人替我抹去了眼前笼罩的一层薄雾，对于学习的无所适从和焦虑终于彻底消散。我像是突然开了窍，突然听懂了也能看懂了，第一次体会到学习真正的乐趣。当一年级下学期期末领成绩单我自豪地拿回第一名的奖状和奖品时，我从父亲眼里清晰地看到了欣慰和骄傲的光芒，那光芒让我小小的心灵深受震撼，无形中本能体味到学习的另一种深刻意义。

我喜欢父亲眼底因我闪耀的神奇光芒。为此学习对于我再也不是件吃力可怕的事情，它因不再陌生变成了我乐于接受的一个个挑战，变得越来越轻松有趣。

儿时无论收获多少来自老师同学以及旁人的称赞，都不及父亲眼底那一缕光芒。当我一次次把奖状和各种荣誉证书举到他面前，看着他欣慰地笑眯了眼，小小年纪的我就觉得那一刻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人活着总需要某种意义，各种支撑，成人如此，孩子亦如此。身处其中的每个阶段都是漫长难熬的，回头看才觉短暂。

于我而言只少年时期真实又鲜明，往后余生只是笼罩在它的阴影里和延伸的梦境里。

有些岁月是注定要用文字记录下来的。当你的心被往昔越来越牵扯得疼痛，当你的灵魂无处可逃，避无可避，除了面对它，回归它，你别无选择。你知道它在无时无刻召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