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就像一部神秘的历史书。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故事的作者,也是自己故事的导演和主角,我们也总在一边回忆过去,一边书写未来。
小姑靠在床背上,幽幽地对我说:“如果我识字,一定要把我的一生写下来,把你奶奶的一生写下来……”
小姑的言下之意好像在说:“写下来了,我娘的苦才没有白吃,我的苦才没有白吃。”
也好像在说:“我写出来了,你们这些后辈就不会觉得压力大了,就不会慌张了,就不会觉得生活苦了。”
爱写点文字的我顿时兴趣盎然,鼓励姑姑道:“姑姑,您说,我帮您写!”
小姑微微一笑后,表情严肃地说了起来~~
我开始记事,就是从你奶奶去世起。
你奶奶去世那年,她不满40岁,你大伯17岁,你爸爸15岁,三叔12岁,你大姑9岁,我5岁,你幺叔才2岁。
1959年农历腊月24日,那天特别冷,外面下鹅毛大雪,由于门窗不严实,没有生火,家里也很冷。
那天,我们6兄妹都在家。由于吃不饱、穿不暖,每个人都冻得缩成了一团。你奶奶生病了,我们虽然是孩子,都不敢大声喧哗,生怕声音大了,把房子给顶跑。
你奶奶躺在床上,盖着单薄的被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虽然她不满40岁,但看上去特别沧桑。我记得那时,家里已经没有粮食吃了,也没有钱给你奶奶看病,都只能在家里傻傻地等。
5岁的我和你大伯在堂屋。我不懂事,非要央求你大伯给我烧火烤。
突然,你爷爷站在门口,表情沮丧地对你大伯说:“树儿,你的娘已经走了!”我还没弄明白,只晓得你大伯急忙抱着我往你奶奶房里跑。
你奶奶无力地睁着好大一双眼睛,嘴巴张好大,一幅难受的样子好吓人。我感到特别害怕,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就想逃,我死命挣脱你大伯的手,往房间外面跑,你大伯追了我几次,才把我拽在手里。
你大伯是兄长,看着一群的弟弟妹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看到哥哥姐姐们哭成一团,也吓得哭了……
“那个场景我从未忘记,也记了一辈子,我想到我走的那天,也不会忘记!”小姑好像穿越了时空归来,意味深长地说。
你奶奶是饿死的。如果你爷爷称职,懂得心痛家人的话,你奶奶不会走得那么早,我们几兄妹也不会那么可怜。
我听哥哥们说,上面(政策)安排你爷爷到澧县去做事,可爷爷怕苦怕累,躲在家里不愿意出去工作。
你奶奶劝不动丈夫,家里有6个孩子要吃要喝,也为了不被别人说闲话,你奶奶没办法,只能更加努力工作。
你奶奶虽然个子很小,但是她从来都不示弱、不服输。五几年搞瞎指挥,她就是劳模。她工作非常积极,被称为“舍命王”,每次外出做事,她都是先进分子。
即便你奶奶这么辛苦,家里的粮食也不够吃。你奶奶要养6个孩子,还要省粮食给你爷爷,生活压力非常大,一家人常常吃不饱,穿不暖。
儿多母苦。你奶奶除了出工和做家务外,还要做针线活,一年到头没有半点闲遐。加上老公不称职,心里更是烦,你奶奶真是没有过一天舒服日子!
有一年,毛里湖老街发生了很大的火灾,很多老房子都着了火,也烧了很多布铺。
你奶奶跑去,捡回了很多没有烧完的残布。为了节约,也为了给孩子们穿暖,她无师自通,开始自己研究学做衣服。
她将捡来的布料,分类安排使用。大块的布料给我们兄妹拼接衣服,小块的布料就给我们做鞋子。
那年冬天,我们兄妹6人都穿上了新衣服、新鞋子。那个年代,这种情况确实难得,这也让别人羡慕不已,都夸你奶奶蕙质兰心,心灵手巧。
“能者多劳,慧者早夭。”你奶奶受了太多亏苦,染了重病。她走的那天,想要吃白菜,都没有吃到。
“宁可死做官的父亲,也不可死叫花子娘。”母亲的离去,就像房子被揭了瓦,孩子们只能独自面临风雨。
你婆婆走后,我们6兄妹非常可怜。那时,我们都在长身体,可你爷爷每餐只给我们吃少半碗饭,都不可添碗。那个饥荒年代,没有其它副食,我们根本吃不饱。
你爷爷能力不大,收入不高,有点余钱余粮,他也省给了自己,用来讨好村里的寡妇。当时,他一门心事想续弦,村里的几个寡妇,他都有撩过。
世界上有哪个寡妇,会傻到愿意跟你爷爷呢?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有6个孩子要养活。
你爷爷老了后,终于明白了一些道理,慢慢懂得体量子女。为了给子女减轻负担,他自食其力,每天蹿乡收蛋卖,也算不错!
一晃,你奶奶离开我们已经60年了。我们6兄妹也都长大成人,且各自安家,没有一个因为你奶奶的离去而停下。
那时的我们,虽然很穷,但兄妹团结,亲密幸福!
每个人,每个家庭都由过去、现在和未来组成。我们会从过去的回忆里,找出滋养未来的信心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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