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快到烧晚饭的时候,曹老板才骑着车回来了,车后座上带着十几只装了鞋的鞋盒,很显然,是从工厂间回来。
他一骑到摊位前,就一反常态叫我收摊,而不是来接我的班守摊。收好摊,他嘱咐我去买菜烧饭,自己则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
看来,他昨晚没睡觉!我心里想。
吃晚饭时,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什么都不问,只管闷头吃饭。饭后,他也没再出门去。而是抽起了烟,等我收拾好厨房上楼来,只见满屋子都是烟雾,呛得我连连咳嗽,辣得我眼晴都难睁!桌上的烟灰缸里摆满了长长短短的烟头,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抽了那么多烟,也不知他是怎么烟的?
这样的屋子我一刻都不敢停留,放好碗筷我就准备走,他才又嘱咐我一句:“到了工厂间,不该你问的,你不要问!”
“问什么?”我很惊讶!以为他要告诉我什么了。
“你看你,叫你不要问,反倒现在就问上了!”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赶紧说:“好,不问不问,我走了……”我拎上我的包,逃也似地出了门。
这么大的烟雾,他就算要告诉我,我也不稀罕听了。
可我在车上却一路都在猜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曹老板不肯告诉我,一定是难以启齿的事!我想:他身上的那些伤又是怎么来的?是被女人抓的吗?又是被什么女人抓的?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等等等等。
我胡思乱想着,可这一走神不要紧,竟然把车乘过了两个站头。无奈,只得掉头边问路边往回走,走了近二十分钟,看到了熟悉的站台,远远的,正好看到我要转乘的车即将到站,我便撒腿狂奔起来,随着人流一起,倒是幸运地挤上了车。
我被夹在人群里,耳朵里充斥着公交车马达的“轰轰”声和车上乘客的吵骂声,到过了两个站头,下了两拔人,我才有幸挪到了靠窗口的位置。看着窗外一街的灯火,散漫的行人,慢慢地却发现这辆车走的路,我怎么越看越陌生呢?
天呐!我猛然醒悟:这是一辆区间车,走的不是一条道呀!
曹老板曾经关照过我,叫我千万别乘区间车,这车可到不了我该去的地方!
我狠狠地敲了一记自己的脑门!
等到车到站,我又匆匆下车,准备乘车倒回头:我不想走了,我走不动了,我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哩!
我过了马路找回头站,两头不住地看,却找不着,一打问,原来这里是单行道,只有来的车,没有去的车!
我简直想哭了……
那晚我把自己折腾得多走了近一个小时的路,我又穿着一双半高跟的凉鞋,等走到工厂间大门,我的脚脖子又胀又痛,腿都拎不起来了!
15
今晚的工人们似乎也睡得早了些,工厂间已是静悄悄,包括我和小丁的睡房,还有小李小陶睡的仓库房,都是黑灯瞎火,不见一丝亮光,只有三间平房的窗口还亮着灯。
院子里,一改常态地变得是那么静,静得都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心想:我今天虽然晚了些,但平时这个时候他们也没睡觉呀?常常十点之后,我还能听到收音机里播放的、他们永远听不厌的:“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葱……”
我就着平房窗口投出的亮光看看表,也就刚过九点半呀!
我踏着石阶步上了平台。
楼上传来大块头阿姨的声音:“小凤,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快上楼来。”
我一抬头,发现阿姨和陈师傳都靠在楼上走廊的栏杆上,朝下望着我,三叔也站在后面。我又发现陈师傅的脸上也一改常态地没有笑容!
我怎么感觉着样样不对劲呢?
我想把包先放回房里去,可阿姨却催促我:“你先上来!”
那好吧,我听阿姨话,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地乖乖先上楼去。
我一上楼,阿姨便又问:“今天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我告诉她,我乘错了车,所以才这么晚!
阿姨放了心,咕哝了一句:“你这孩子,天天乘的车,也能乘错?没有事就好!”
我便问道:“今天院子里怎么这么冷清?他们怎么这么早就都睡觉了?”
“怎么,毛猴子没跟你说?”陈师傅有点惊讶!
“说什么?我还真想问哩,他的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是怎么来的?可他不告诉我。”
“呸,他好意思告诉你吗?”阿姨生了气:“一个厂了又被他折腾光了,睡觉,睡什么觉?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谁走了?”我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望望楼下:“你是说他们走了?他们都走了?”我瞪圆了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呢?不然下面能怎么早就那么静!”阿姨幽幽地回答我。
可我怎么能相信呢?
昨晚还好好的,一点也没有要走的迹象!小李还送我一支口香糖,说是她弟弟厂里生产的,她昨天去看过她弟弟;还有,我和小丁两个人在蚊帐里捉蚊子,两个后脑勺狠狠撞在了一起,笑得我俩泪花闪闪;还有……我听得小韩和新来的员工在院子里声嘶力竭地唱: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我的寂寞逃不过你的眼晴;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你使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
一阵风刮过院墙外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天上的那轮月躲进了云层里……
我实在不相信他们真的走了!而且走得那么突然,那么悄无声息,我又望望楼下,楼下是那么静,整个院子好象都休眠了!
我就那么怔在那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们也怔在那里,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我们谁也不再说话。
好半晌,我听得陈师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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