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小桂十岁的时候，终生未娶的养父意外去世了，她毫无悬念地成为孤儿，那些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姑伯伯们都不肯多看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眼，哪里还会愿意收养她呢。

可怜的小桂只好跟着病恹恹的奶奶生活。老太太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好，她的儿女们也不愿帮衬她，家里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祖孙俩靠出门捡破烂为生。

小桂因为没有户口上不了学，她也不愿意去上学，怕同学们不喜欢穿得破破烂烂的自己，她的内心深处更多的是自卑。

不上学的小桂，没有朋友，她内心深处非常渴望能有个小伙伴和自己一起玩。

她的男邻居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娶不上媳妇，直到四十岁那年才用离了婚的妹子换了一个老婆。这换来的老婆并不是一个善良之辈，经常和大槐“切磋武艺”，最初左邻右舍还愿意去劝架，时间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再听见他俩扯着嗓子在院子里骂架打闹，连个过去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

大槐从来都不知道心疼来之不易的媳妇，和媳妇打架也是毫不手软，每次媳妇吃了亏就哭哭啼啼地回娘家搬救兵。因为是换亲，娘家哥娶的是大槐的妹妹，大槐的妹子婚后生了一儿一女，成为家里的功臣。大槐媳妇的娘家哥虽然心疼自己的妹子，但是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媳妇，所以每次送大槐媳妇回家，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上大槐几句，一点作用都不起，过不了几天两口子再打架还是来“真功夫”的，后来娘家哥再也不来磨嘴皮做无用功了。

有一次大槐媳妇又因为两口子打架跑回到了娘家，正好赶上饭点，她顾不上和父母兄嫂哭诉一番，直奔饭桌，一阵风卷残云，把一大碗排骨吃得一块不剩。五岁的侄儿还没吃够，一看排骨没有了，哭闹起来。

“翠兰，你这是到底有多饿，把一大碗排骨都啃了，就不知道给孩子们留两块排骨啊？你看看龙龙还不吃饱呢。”大槐的岳母忍不住说了闺女两句。

“我没吃早饭，和那个丧良心的打了一架，又步行走了十几里路回来，这都过晌午了，你说说我能不饿吗？再说这排骨谁吃不是吃？还非得都给龙龙凤凤吃了吗？难道说就他们是人我就不是个人？！”大槐媳妇从座位上站起来冲老太太吼叫道。

“翠兰，你们也跟着你哥哥他们学学，你们是同一天结婚，他俩从来没红过脸，你俩整天除了吵就是闹，搅得一大家子都不安心，你们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大槐的岳父一边给小孙子擦眼泪一边数落闺女。

“我在婆家受了委屈，你们不安慰我也就罢了，反而还因为我吃了你们家几块排骨就没完没了地数落我。结了婚，再回来我就是个多余的人了，我走还不成吗？！”大槐媳妇转身就往外走。

大槐的妹妹赶紧来拉：“龙龙他姑，都怪龙龙不懂事，你别气了，在家歇歇，等会让你哥骑摩托车送你回去……”

“我不稀罕你管，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过就是个二手货！”翠兰使劲地甩开大槐妹妹的手。翠兰没出嫁的时候，爹妈和哥哥把自己当成宝贝一样供着，没受过什么委屈。自从两家换亲，自己嫁给大槐算是入了地狱，自己的娘家却成了大槐妹妹的天堂。单是想想，就能把翠兰气死。

大槐的妹妹听见翠兰这么说，涨红了脸，往后退了几步，讪讪地站到一边。

本来一家六口开开心心地一起吃午饭，谁料想翠兰的到来，惹得大人小孩都不开心。翠兰的娘家哥指着自家的大门，对自己的妹子说：“你要走的话，赶紧走，我们不欢迎你，希望你以后也少来！”

见娘家人下了驱客令，大槐媳妇像一阵风一般嗖嗖地出了大门，又步行十几里回了家。

“诶，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大槐媳妇推开半掩的大门后自言自语道。

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上午摔碎了的那些碗碟和花盆都已经被清理掉了。大槐是个懒鬼，在家是个倒了油瓶都不扶的人。每次两口子打架，他媳妇总会拿家里一些家什出气，能摔的不能摔的都会扔一院子，而大槐从来都不会动手去收拾，哪怕媳妇回娘家住上十天半个月，院子里的“事发现场”断然不会遭到“破坏”。

看来这次大槐知道收拾院子，有进步了，大槐媳妇也决定和丈夫握手言欢，不管怎么吵闹，这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大槐媳妇进了院子，大槐不在院子里；进了堂屋，也没看见大槐人影。她心里暗想：看来是喝完小酒又睡下午觉去了。她转身掀开布帘进了里屋——大槐果然躺在床上。

上午因为一点小事，大槐和媳妇又狠狠地打了一架，媳妇抓破了他的脸，这让他心里十分懊恼。媳妇出门后，他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公鸡，炒了一大盘辣子鸡，拿出来一瓶白酒，独自一人借酒浇愁。

酒足饭饱后，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有些心酸，本来以为结婚了就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可是结婚十年了，没孩子不说，这日子是越过越没滋味了，感觉还不如单身时候舒坦。

十三岁的小桂轻盈地从门前经过时，大槐内心生出异样的感觉，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住了她：“哎，哎，小丫头，你过来，帮我把院子收拾一下，我给你十块钱。”

年少无知的小桂对这个五十岁的邻居没有什么防备心，小丫头手脚利索干活麻利，不一会儿就把院子打扫干净了。

小桂在院子洗了把脸，然后跟着大槐进屋拿自己该得的十元钱。大槐从菜橱里端出半盘辣子鸡和两个馒头，“丫头，还没吃饭吧？”

“我奶奶今天跟着我大爷回她娘家了，她的一个亲戚生病了，说是去探望一下，很快就回来，这都快下午了，还没回来呢。”小桂回答。闻着盘里的鸡散发出来香喷喷的气味，她忍不住咽唾沫，很久没有吃荤菜了，而且这会儿也确实饿坏了。

“那你就在我家吃吧，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讲几个故事。”大槐一边说一边把小桂拉到饭桌边上，并把筷子塞到她的手里。

吃完饭，小桂在院子里把碗筷洗过，放到橱子里。大槐在里屋喊小桂过去，说自己有些累了，想躺着给她讲故事。

小桂很信任这个比她养父年纪都大许多的男人，顺从地上了床躺在大槐的身边。养父活着的时候，虽然家里穷，但是养父还是想尽办法让她吃好穿暖，经常给她讲睡前故事逗她呵呵笑。

大槐揽着小桂的肩膀，的确给她讲了很多故事，其中有几个鬼故事，一个比一个恐怖，吓得小丫头直往他怀里钻。

大槐趁着酒劲，向小桂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大槐折腾了一番后，又哄小桂留下来，然后沉沉睡去了，根本没想到媳妇会这么快回来。

大槐媳妇被里屋床上躺着的两个人惊呆了，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才一把将大槐扭下床，疯了一般，对着他好一顿拳打脚踢。

大槐做了错事，被媳妇捉奸在床，却丝毫不慌张。“我就不要脸怎么了？你不是就爱回娘家吗？你可以现在就走，永远别回来！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打打闹闹，我真他娘的过得够够的了！”

大槐任由媳妇打骂，在他们俩无数场“战役中”，这次是他第一没还手，他想好了，等媳妇发泄完了，明天就去离婚。

大槐媳妇打累了，坐在地上又哭闹了半天，不知怎的，就突然想通了。不回娘家了，以后就本本分分地和大槐过日子。

大槐依旧吊儿郎当的，时不时地偷一回腥，他媳妇倒是温顺起来了，对大槐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再和他起冲突。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小桂后知后觉地长大了，再也不肯靠近大槐一步。趁着奶奶还活着，早早地和一个外乡大男孩定了亲，不到法定年龄就举行了结婚仪式。

婚后，小桂很幸福。

办完奶奶的丧事后，她就再也没回过娘家。其实，养父和奶奶都不在了，她也就没有娘家了。

大槐得了绝症，活不多久了。

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有一次在电话里她和我闲聊，不知怎的，就提起来大槐，她淡淡地说，这也许就是他该得的报应。

想必，她该是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