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

怀念一个时代的晚风。

干了一天的活，一顿饭过后疲劳全无。胡同口的老树下聚集了，就等那阵凉风，夏天的夜有点燥，蚊虫有点狂，我们就不停的跑，你追我我赶你，那时候给我们准备了那么多的矮墙头可以让我们爬上去，就像一匹匹上了年纪的老马，摇摇欲坠，脚跟不稳。

那时候的月亮也特别圆特别亮，爷爷在打扇，奶奶在纺线。

白天我们也曾被太阳晒脱了皮肤，被风吹过的乱发织成蛛网，雨水全身糊满泥巴，汗水也爬满脸浃，湿透了衣衫，可一看到母亲期待的目光什么都忘了，感觉自己做的一切都很值得，也很自豪，这种感觉也是父亲给的。父亲的一个无言的微笑就成了最高奖励。

那时候花儿会笑，鸟儿会说话，草儿会舞蹈，夏日的小树会打凉，冬日草垛会生暖。在外面玩疯了，顺着麦香回家，准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白云在院子里打着旋，风在墙角捉迷藏，蛐蛐在窗下小醉，青虫在叶子上荡秋千，蛙在塘里拼了命的叫嚷，就像我们吃完饭后使出一大碗饭的力气呼喊火伴。

玩累了，满头大汗回到家，躺在床上，不，是用豆秸秆做的铺，看着房顶上的大梁，还有那一窝小燕子，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圈里的牛犊依偎在妈妈身旁酣睡着，小鸡们趴在妈妈身上悠哉悠哉，昏暗的油灯下下母亲还在穿针引线，缝制着曾祖父的那件大衣，曾祖父走了传给祖父，上面有多少补丁已经数不清了，但是干净暖和，白天做衣服夜里做被子，每年春季母亲总是认真的翻洗缝制然后叠整齐放好，这应该是将来要留给我父亲的。

有时做梦都想把凉风哄进屋来，给母亲吹吹风吹吹蚊虫，有时我迷糊中坐起给母亲打几把扇子，再睡下。就这样岁月把父母吹老了，把我们都吹大了，最后想要的生活也渐行渐远。

老树下的老故事还在继续。村里的牛羊长势，该平的洼地，该挖的河，开春要种的棉花，该浇的小麦……

日出日落，这棵老树，伴着晚风叙说着恒古不变的一村人的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