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此情脉脉语还休
若棘想了好一会儿，觉得既然殷沐离喜欢她，她又喜欢殷沐离，那就不应该有所隐瞒，应当坦诚相待，所以决定把黑沼泽的事情告诉殷沐离。
轻雨已经睡熟了，借着窗外的月光，若棘起身下床，穿了鞋子，轻轻打开门，向殷沐离的卧房走去。
院中铺满了月光，宛如满池春水，树影在水中摇曳。
若棘看着夜空中的朗月，在黑沼泽的时候是根本看不到的，原来月亮是这样美丽，这样纯洁，又是这样冷清。
殷沐离似乎并不在房内，若棘敲了一会门，没有人回应。“莫非是在书房？”若棘想，然后就往书房去找殷沐离。
书房里没有灯光，若棘敲了几下门，听了听，也还是没有动静，“会去哪了呢，兴许是去茅房了？”若棘准备过一会再来。
她正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听得屋内有动静，接着书房的门打开，殷沐离出来了。他见若棘在书房门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就问她：“若棘，你有事吗？”
若棘看了殷沐离好一会儿，才问：“你在书房？”
“对啊，我一直都在书房。”
“已经夜深了，你在书房……”若棘看看殷沐离身上还是穿的常服，宽袖长衫，并没有换上汗衫，那应该就不是睡觉：“你读书？”
“对，读书。”
“可是，我没有看见书房有灯光啊？我敲门也没有人应。”
“你来找我？我不小心把灯打翻了，书也碰掉了，所以黑漆漆的，我在桌下找书，所以没听见你敲门。”殷沐离笑着说：“你这时候来找我，有事？”若棘穿着麻黄的汗衫，站在月光下，身上好像披了一层轻纱。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两人走到院中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殷沐离又把若棘拉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铺在石凳上，让若棘坐下说：“夜深了，石凳凉。”
深夜风里带着些许凉意，睡得人身上清清凉凉，可是若棘却觉得心头暖暖的，殷沐离对她好，枯狼对她也好，可是两个人对她的好不一样。枯狼虽然对她也好，可是不会这么细心、体贴，什么都为她考虑到。
若棘坐下来，殷沐离也坐下来，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吹着凉凉的风，夜空悬着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
若棘问殷沐离：“殷沐离，你听说过黑沼泽吗？”
“听说过啊，黑沼泽还是挺有名气的，据说那里寸草不生，是一片蛮荒之地。”
“那你听说过黑沼泽的杀手帮吗？”
“黑沼泽的杀手帮和黑沼泽一样有名啊，都是一下毙命，杀人不眨眼！”
“那，”若棘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你听说过，黑沼泽的杀手出现了一个新的杀手吗？”
殷沐离突然想起，孔晋之曾经说的那个八卦，怎么说的来着？殷沐离开始回想，“有人说她长相清秀俊美的也有说她面目狰狞凶恶的”，使的是刀吗？
殷沐离刚准备说，突然想起来了见到若棘的时候，她的那把诡异的大刀，他转头看着若棘，若棘正好也转头看着他。
若棘左眉那一道斜斜伸向发际的伤痕在月光下好像在隐隐泛着粉红的光，显得那样妖媚，勾人心魄，可是她的右侧脸颊明明显出的是一个少女的纯真。
殷沐离的心中出现一个画面，一个黑衣少女，手持长刀，立于风中。
“你是黑沼泽的杀手？”殷沐离问。
“我是，”若棘点头，她看着殷沐离的眼睛问：“我是黑沼泽的杀手，你害怕吗？”
“我不怕，据我所知，黑沼泽的杀手所杀的都是奸恶之徒，所以，我不害怕。”
“殷沐离，我再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喜欢我，寻常人见到我的容貌，都会害怕，说我是妖怪。”
“若棘，没有人说你是妖怪，你看你来到清然山庄，来到清雅这么久，有没有人觉得你奇怪，有没有人说你是妖怪？轻云、轻雨，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很喜欢你。”殷沐离抓着若棘的手：“我也很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容貌，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任何理由都没有，我就是喜欢你。”
“若棘，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喜欢你。”殷沐离说完这些话，用他的薄薄的双唇在若棘的额头轻轻留下一个印记。
若棘正在感动于殷沐离的那番话，突然眼前出现殷沐离放大的脸，然后额头感觉凉丝丝的，那是殷沐离的嘴唇留给她额头的感觉，若棘只觉得脑袋里面一阵轰鸣，好像听见头顶有鸟儿的鸣叫声，简直想要晕过去。
其实，殷沐离也不见得就比若棘好到哪里去，他这样掏心掏肺地对若棘说“喜欢你”，比上两次更是多了十成的真心，却比上两次更加不好意思。他非常害怕若棘会拒绝自己，他也记得师父说的话，“报仇”，他想要清心，以前他做到了，可是自从见到若棘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清”不了了，平静的潭水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再也停不下来。
殷沐离总有一种感觉，他已经认识若棘很久了。
他拿出很大的勇气在若棘的额头留下一吻，然后就心怀忐忑地看着若棘，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若棘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透亮，纯净得好像水晶，又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得让人沉迷。若棘的脸颊通红通红，连耳朵都是红的，一直呆呆地看着他。
殷沐离想，若棘这是被吓坏了吗？
为了缓解眼下看起来有点尴尬的气氛，殷沐离轻咳了一下说：“若棘，你想说一说黑沼泽的事情吗？”
若棘没有反应，眼神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望着不知道是哪里的远方，殷沐离轻轻喊了两声“若棘”，若棘的眼睛才有了焦点，看向殷沐离，结果，一看到殷沐离的眼睛，她脸上原本有些消退下去的红晕又开始一点点扩大起来。
殷沐离赶紧说：“若棘，跟我说一说黑沼泽的事情吧。”
若棘听殷沐离这样说，就问他：“你想听？”
“想啊，我想了解你生活的地方。”
若棘也轻轻咳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开始给殷沐离说黑沼泽的事情。
“从我记事开始，就在黑沼泽了，那里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有投靠到那里的，有像我一样被收养的，大家相依为命。”
“黑沼泽的女杀手多吗？”
“黑沼泽，只有我一个女杀手。”
“拿里只有你一个是女的吗？”
“不是的，还有几个姐姐，她们只是不练刀剑，只在伙房为大家煮饭。”
“她们为什么不做杀手？”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做了杀手是因为老爹告诉我，这是唯一可以走出黑沼泽的办法。”
“你问什么想要走出黑沼泽呢？”
“殷沐离，你不知道，黑沼泽终年没有阳光，看不到月亮和星星，没有花，没有鸟，空气里时时好像都有一股腐烂的气味。那里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简直就是一块已经死了的地方。”若棘又深吸一口气说：“虽然我们好像一家人一样，可是我还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我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老爹就让老刀打了一把大刀，教我刀法，说是我若能够将刀法练好，就能走出黑沼泽。”
若棘看着殷沐离笑着说：“所以，再累再苦，我也要坚持下来。”然后她又在心里说：“幸好我坚持下来了，否则就不会遇到你。”
“谢谢你，殷沐离。”若棘的脸上带着笑，那笑容让殷沐离觉得像是幸福又像是有些悲戚，让他有一种想要紧紧把若棘揽入怀中的冲动。
“为什么要谢我？”殷沐离深知“发乎情止乎礼”，终于没有把若棘揽入怀里，他只是轻轻用双唇点了一下若棘的额头，若棘就好像是被人点了穴定住了一样，若是他当真将她抱在怀里，若棘可能会昏过去吧。
“谢谢你喜欢我。”若棘这一回的笑，很甜，连眼睛都带着笑意。
殷沐离也笑了，他说：“那，我要谢谢收养了你的黑沼泽，这样，我才能遇到你。”
若棘睁大了眼睛喜悦地问：“你要谢谢绯红吗？”
“绯红？”
“绯红就是收养我的人啊！是她在黑沼泽外的荆棘丛发现了我，把我带回黑沼泽的，她把我养大，就好像我娘一样，可是他不让我喊她娘，说是把她喊老了。”若棘想了一下，又说：“那你还得谢谢老爹，是他和绯红一起长大的。”
“好，”殷沐离笑：“我也谢谢老爹。”
“还有枯狼，他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我哭得时候都是他来哄我开心的。”
“枯狼？”殷沐离眯了眼问若棘：“枯狼是谁？”
“和我一起长大的啊。”
一起长大的……殷沐离想，青梅竹马？他的心里涌上一阵酸酸的味道。
“若棘，你喜欢枯狼吗？”殷沐离的这个问题又些不怀好意。
“喜欢，我喜欢黑沼泽的每一个人。”若棘看着殷沐离的眼睛说：“可是，殷沐离，我最喜欢的是你。”
殷沐离觉得高兴又得意，最喜欢……
“若棘，你以后就叫我‘阿光’吧。”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叫你这个名字吗？”
“你可以，我想听你叫我‘阿光’。”
“好，阿光，可是，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呢？”
“这个，以后我再告诉你。”
若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她问殷沐离：“阿光，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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