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罗斯地理位置东欧,前苏联信息科技产业地,号称千湖之国的白俄罗斯,因频繁的示威游行而吸引了全球的关注。
白俄罗斯示威现场
白俄的示威,起因很简单,8 月初的大选结束后,卢卡申科以 80% 的得票率再次成功当选,这个“再次”可不止一次了,从 1994 年开始,卢卡申科就开始了执政生涯,直到今天。这自然会招致非议,以哈诺夫斯卡娅为首的反对派质疑选举舞弊,呼吁欧洲不要承认选举结果,向欧洲领导人喊话的举动虽然看似合理却意味深长,白俄的部分民众也认为选举有问题,于是反对派和不满人群走上街头了。
如果单纯把这件事看成是选举问题,那么无疑是不会有激烈冲突的,这些民众的诉求是要求卢卡申科下台,这里面包含的可不仅仅是反对派,还有对卢卡申科不满的人。事情从质疑选举开始,滑向领导人执政权的问题,有点乌克兰颜色革命的味道了。
卢卡申科,在苏联时期做过白俄最高苏维埃人民代表,一年后苏联解体,各加盟国顿时陷入剧烈动荡。俄罗斯全面拥抱西方,用西方专家的休克疗法把自己整休克了,差点完蛋。而白俄则完全相反,避免了像俄罗斯一样几乎被掏空身体的危险,而力挽狂澜的正是他。
卢卡申科叫停了价格改革和私有化运动,加大财政支持力度,提高居民最低工资和福利待遇……他的一系列措施使得处于动荡之中的白俄迅速稳定下来,且经济有所发展。他的问题在于,执政时间太长了,长达 26 年,选举存在舞弊应该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白俄与斯拉夫大兄弟俄罗斯的选举有问题不是啥新鲜事,但俄罗斯的吃相要稍微好看点,普京执政期间还像模像样地安插了一个梅德韦杰夫(这货还是个亲西方的)以掩人耳目,而卢卡申科则明目张胆,一吃到底,以至于西方世界对白俄的态度比对俄罗斯强不了多少,风评向来不佳。
如果说,这只是白俄的内部问题,还不至于演变到如此剧烈的程度,连卢卡本人和儿子都要穿防弹衣如临大敌地应付,而反对派领袖哈诺夫斯卡娅在大选前将家人送往欧洲,自己则在示威后跑到立陶宛,可见,白俄的问题不仅仅止于内部。但某些大V习惯性地将此次示威说成是美欧的策划,则不一定是事实。
首先,制造白俄的动荡,其意肯定是直指俄罗斯的,远在中国的人们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相信没有人会质疑。俄罗斯能以在克里米亚有重要利益而介入乌克兰问题,最后完成克里米亚入俄,是绝不会容忍白俄这道最后的屏障投入北约怀抱的。美国在跟中国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的情况下,是缺乏两线作战的能力的,此时绝不可能拉着欧盟搞白俄从而得罪俄罗斯,何况欧洲就愿意在这件事上得罪俄罗斯么?懂王推特治国,最猛时一天上百条秀到飞起,还是个大嘴巴,可是这次却低调得难得开口一回。
尽管法国和德国领导人公开表态支持示威,但对反对派所说的“俄罗斯控制白俄”、“卢卡申科下台”等只字不提。今年不是个好年景,疫情让全球经济雪上加霜,单单是能源问题,欧洲就不好把俄罗斯往死里得罪,以前还有美国卖页岩油,疫情一来,天蓬元帅愣说“美国领导的抗疫全球第一”(虽然是倒数),现在欧洲只能靠俄罗斯的能源为即将到来的冬天保暖。连政治正确的围堵中国,欧洲都不太愿意配合美国,更不要说在这个时候对付更加强势的俄罗斯了。从格鲁吉亚到克里米亚危机再到叙利亚内战,俄罗斯掀桌子的结果是欧洲所不愿意承受的。象征性地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才是稳住一众东欧小弟的性价比最高的方式。你说什么?制裁?白俄由于俄罗斯被制裁而连带倒霉 10 年了,卢卡申科照样活蹦乱跳。
卢卡申科执政下的白俄,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也维持了十几年的经济增长,经济水平好于东斯拉夫兄弟乌克兰,从 1992 年到 2018 年,人均国民收入保持在乌克兰 2 倍左右。
世界银行数据作为前苏联的信息产业基地,白俄虽然有发达的 IT 行业,但缺乏政策的有效支持,经济增长点贡献低。从 2014 到 2019 年,白俄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为:1.73%、-3.83%、-2.53、2.53、3.15%、1.22%,19 年人均 GDP 为 6663 美元,而波兰为 15424 美元,立陶宛为 19090 美元,与投入北约阵营的邻国相比,可以说是尊严扫地。
直到疫情开始,原本预算的 2.8% 的 GDP 增速也没有实现,在家几个月的民众早就不耐烦了,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
在前苏联加盟国中,俄罗斯是最稳定的,这基于其强大的国力,哈萨克之类的基本是边缘国家,有着地缘的天然优势,而靠近西欧的中欧是俄欧两大势力争夺的焦点,随着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北约扩张的势头一路平推到白俄,成为俄欧角力的中心,在两大势力之间夹缝求生,这几乎是白俄不可能抵挡的宿命。
卢卡申科坚定地选择了俄罗斯,这不仅仅出于同源民族的亲近感,更在于政治上的选择,与乌克兰不同,白俄超过 80% 的人口都信仰东正教,对亲俄有着天然的追求,在叶利钦的休克疗法搞得俄罗斯乌烟瘴气的时候,指望卢卡效仿那是脑子有泡。
白俄在经济上与俄罗斯高度捆绑,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在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中就显得格外明显了,俄罗斯经济遭受重创,白俄也遭受池鱼之殃。尽管俄罗斯经济不景气,但仍每年都向白俄输送 100 亿的利益。
白俄不仅仅是在经济和外交上靠紧俄罗斯,还进行了一系列的合作,搞经济军事一体化,对欧洲不冷不热,两国唇齿相依的关系使得俄罗斯的最后防线似乎显得稳如泰山。
但这次的示威,俄罗斯仅仅是从口头上警告欧洲“不要干预白俄内政”,从俄罗斯比较淡定的态度说明,支持卢卡申科的基本盘——保守派和军方,只要他们不站在反对派一边,卢卡就稳,不需要俄罗斯下场火拼。从这儿也可以看到,欧洲很可能并不是策划者,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就势浑水摸鱼,趁机捞点好处。比如,波兰、立陶宛这些传统的反俄国家,在示威活动中表现得格外跳脱。(这里作个简单的说明,古罗斯族遭受了三个方向的入侵,一个是鞑靼人,一个是立陶宛人,一个是波兰人,古罗斯族分别对应分化为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因此江湖人称“东斯拉夫三兄弟”)
既然白俄是俄罗斯的亲密伙伴,那与欧洲关系必然也是不好的,这就片面了。如果说,后苏联时代,白俄与西欧之间是互不信任的话,那么今天的双方就是互有拉拢了。这个转折就发生在 2014 年的克里米亚危机中。
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虽然这个说法不是太合理(毕竟是克里米亚议会和亲俄民众决定的),但从一个主权国家硬掏一块地搬回家,这在 21 世纪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要知道,今时今日民族国家一箩筐且不断出现民族地区分离主义的情况下,要合并一个国家或地区,是相当困难的。但俄罗斯做到了,这让卢卡三观尽毁,甚至公开表示不满。
作为前苏联加盟国,又受到俄罗斯有意无意的控制,尤其在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后,俄罗斯的地缘环境急剧恶化,普京政府显示出了一种焦虑感,急于在各方面表现出俄白一体化,甚至加盟俄罗斯的意愿,这让白俄觉得反感。
于是,这种情况下,欧洲更加积极地在东斯拉夫三兄弟(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之间制造间隙,在乌克兰和白俄的民众之间强调差异,不断地强化各自的民族认同,拆散兄弟联盟,煽动民众对当局的不满,试图以颠覆现政权的方式实现体制的更迭,这符合西欧对俄罗斯恐惧生恨的心理。在这条路上,乌克兰已经废了,虽然加入了北约,但北约不视之为自己人,没有给它什么好处,直至乌克兰沦为“欧洲子宫”,甚至“欧洲妓院”。
欧洲虽然不太待见白俄,在媒体宣传上刻意歪曲,表现出对白俄满满的恶意,比如疫情时,西欧指责白俄政府草菅人命,起因是卢卡在会议结束前开玩笑说靠喝伏特加和洗澡可以预防新冠。这本是开会时的一个玩笑,可却成了罪证,这种恶意中国人应该能体会得到。
欧盟对拆分斯拉夫阵营有着强烈的意趣,站在道德和价值体系的高度上,仍对白俄的价值展现出了强势的挑战。现在,这种挑战开始有点变成颠覆的意思了。
传统的中欧的地缘,按道理说,跟中国是没有关系的,但涉及到俄罗斯,以及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一带一路的布局,白俄与中国这样一个经济实体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地缘关系。
考虑到白俄与俄罗斯关系紧密,它与中国的往来要考虑到俄罗斯的利益。而且,对于东方神秘国家的新兴力量,东斯拉夫兄弟存有疑虑,这就使得两国的来往变得束手束脚,白俄不太能从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获取大规模的好处,中国也无法借经贸去影响对俄罗斯国防安全至关重要的地区。
在西方与俄罗斯的较量中,我们可以看到,对付其他国家,西方国家的手法有二:
第一,煽动民族仇恨。
第二,利用民众的不满,煽动内乱,谋求建立亲西方政府。
民众没有那么多政治考量,他们确实体验到了生活的窘迫,自信也被伤害,尤其是 2014 年之后受到连带制裁,经济迅速下滑。
作为前苏联核心工业基地之一的白俄,如今却骄傲不再,甚至被西方媒体称为“欧洲朝鲜”,经常讽刺挖苦。
在西方长期的经济挤压下,生存空间狭小的年轻人,总是认为与西方接轨就能翻身把歌唱,就能有更好的发展水平,他们向往邻国能够轻松通向更发达的西欧,对西方有着逐梦的想像。朴素的民意无可指摘,但未免有些简单,即使已有乌克兰的前车之鉴,他们也忽视了本国的基本状况,以及,西方世界对 Russians 的习惯性的敌视(在老欧洲人眼里,乌克兰、白俄、俄罗斯都是 Russians,而不是 Europeans)。
“欧洲不会原谅俄罗斯”,这句话可谓一语道破本相,这在 90 年代西方对俄罗斯毫不手软的敲骨吸髓就看得出来,也是俄罗斯出现普京这样的强势人物的重要催动力之一。俄罗斯人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可笑还有不少人心存幼稚的幻想,这多少让我想到了文明的冲突。
乌克兰人的窘境,年轻人不会理解,苏联解体后老一辈窘迫的生活更无法体会,他们朴素的观念迎合着暗藏杀机的地缘政治格局,其实质是西欧一直以来对俄罗斯骨子里的恐惧。
如果让对欧阵线缩到距离莫斯科 700 公里之外,相当于让欧洲把反导系统架到普京的鼻梁上,这对俄罗斯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作为桥头堡白俄真的会有更好的未来吗?乌克兰己经作了示范,不能再有更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看看反对派的成分,哈诺夫斯卡娅,一个民间机构的翻译,立陶宛家庭主妇,更在乎的是自己的阵营有没有上台的可能,组建“协调委员会”,拉进一些文学和商界人物,没有有分量的军政人物站台,不要说窥伺政权,就是想把根基深厚的卢卡整下台都够呛。
卢卡虽然长期执政,但能在后苏联时代扛住西方的系列进逼,在东斯拉夫兄弟乌克兰倒向北约后能稳住国内,并保持十几年的增长,是有其手段的。在东西两大势力之间求存,考验的不仅仅是站队的智慧,还有纵横捭阖、长袖善舞的本领,就算要当骑墙渣男也要先学会当脚踏两船的平衡舵手。就是要当个裱糊匠,也要有坚韧的意志面对日复一日地重复夹心饼干的日子,还要迎来送往,倚门卖笑,保证国内人民的生活至少稳定有进取的余地。
这点从白俄不富裕却有全民免费的医疗保险制度就能看出一二,教育福利使本国人上大学有近一半人不需要交学费,要交的费用也不多,住房也没有多么发愁,对于中国人深以为恨的三座大山,“医疗”、“教育”、“住房”对白俄多数人来说不算梦魇。
如果反对派延续这些政策,就可以保持目前的状况吗?靠资本和文学大亨,没有军政重要人物的配合,想要做到这一点,靠几句口号和幻想,恐怕连糊墙都难做到吧。
目前来说 ,世界范围内都有缺粮的可能,尤在第三世界为重,多个国家都宣布不再出口粮食,如何稳定国内物价,平衡各方利益,这对于掌权派来说也是一个考验。“民主”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善政的出台必定是以多数人的利益为重,以各方利益的均衡为辅,以最低限度的对外妥协为限,以最大程度保持主权独立为根本。然而残酷的是,民主并不就等于善政。
反对派眼红的权力宝座还没有更迭,在疫情猖厥之下,自己躲到国外,操纵国内年轻人走上街头,观察局势变化,喊话外国,坐等摘取胜利果实。对这样的“斗士”民众应该有所警惕,而不是随声附和,如果白俄真的沦为乌克兰第二,这个结果肯定由全部白俄人民来承担,没有人会为了白俄的利益斗争,除了那些还算有些公心的人。或许卢卡有权力欲,但毕竟不是卡扎菲,不是横征暴敛只利私欲之辈。
总的来说,白俄在中欧俄三个强大势力之间,没有从任何一个势力之中取得完全理想的结果的可能,以目前白俄的体量来说,维持稳中有余才是上上之选,要更进一步,不是依靠更换执政人选就能实现的,何况这其中还有不明确的西方因素在内,你不能指望一群虎视耽耽的家伙在你很可能出错时,仅仅坐在一边嘲笑你而不作任何动作,更不消说,这些错可能是对方顺手推动的。
当然,如果仅仅是质疑选举,要求重选,依程序实现正义,那就没什么好非议的,事情总是要商量着办的。
但无论如何,白俄的竞争性选举,早晚都会遭遇西方强势的“民主铁拳”,在这套王八拳面前,连苏联都扛不住,美国自己都被忽悠了,非西方国家没有像样的政治道路,独立摸索是很艰难的,在西方优势的高地面前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竞争性的选举制度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鼓励反体制人群借口拥抱文明而成功实现对当权派的攻击,这种渗透是自发的,某种意义上绑架了民意,这就是它可怕的逻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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