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沉痛的真相
帝后沉浸在悲伤中，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
“皇后若想忏悔，只怕不仅仅对我母妃一人而已。”墨宸冷眼旁观，冷言相待。
“宸王这是何意？”苏曼云神色不愉。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后为了掩盖当年所作所为，不惜卖国自保，殊不知，有一双眼睛早在你当年痛下毒手时就看清了前后的始末！”苏曼云不言，只是眼波间流露着震惊。看着苏曼云此刻的表情，墨宸只觉得假惺惺，“皇后不必演戏了，当年你不是就察觉了这件事，才对青阳母女赶尽杀绝，以绝后患吗？现在又何必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呢？”
“你！是你？”萧演恨恨，当年青阳莫名其妙得的病，此后思维不清，种种苦难都历历在目！一时之间，气血上涌！
“本宫何曾……”苏曼云话语被墨宸冷冷打断，“你不必狡辩，当年你对青阳所做的事情，就连墨宇都十分清楚！”
苏曼云难以置信地看向墨宇。墨宇沉默片刻后开口，“有一晚，我和墨宸一起曾看见芸香姑姑鬼鬼祟祟地从何昭仪的宫殿中出来，第二日就传出了青阳得了怪病的消息……”墨宇的话让现在再次沉默，他的话无疑是证实了苏曼云加害了青阳的说法。
萧演自然是怒不可遏，“苏曼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上，你要相信我。我苏曼云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是我设计陷害了挽裳，但是我的确没有派人加害过青阳！”
“哼！”萧演已然是听不进去苏曼云的解释了。
殿外的芸香听到风声，不顾违抗圣命冲进殿来。她扑到萧演的跟前，哭喊道：“皇上，您要相信娘娘！这件事，娘娘的确是不知情的！今日如果不是太子殿下与宸王殿下不提这件事情，娘娘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当初做了什么！”
芸香此言确实承认了自己曾经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苏曼云神色有些疲倦，喃喃：“芸香……”
芸香回忆道：“当年是我发现了屋外那个小小的影子，我也一眼就认出了那门外的人儿就是青阳公主。但是我一直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皇后娘娘，虽然这件事情少有差池皇后娘娘就会因祸上身。但是出于私心，我什么都没有讲。这些年就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何昭仪是我的亲侄女！”
“什么？”这件事的确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何昭仪十三岁进宫，她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但是我见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分外亲切，因为她和我哥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经过几番打探，我终于确定了她的祖籍，也确定了她就是我的亲侄女。但是这一切，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后娘娘和何昭仪本人。身在皇宫之中，亲戚关系有时是救命稻草，有时却也能致人死地。我只是从旁照顾她而已。后来她竟成了昭仪，这是我也没有想到的，想来也是她的福气！”芸香姑姑平静地诉说着，之后，我们各为其主也没有什么联系，不过我还是一直暗中关注着她。再后来，她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深受皇上喜爱，我也是倍感欣慰。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件事，会把她们母女牵扯进来……”
终于说到重点了，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年老妇女。芸香说：“当日在下药，我无意中瞟到了屋外的人影。这件事本来是容不得出半点纰漏的，但是当时这样的情况我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认出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是青阳公主，也是我不为人知的侄孙女。我怕我说出来，小公主会受到伤害，所以我选择了沉默。”芸香深深地看了一眼我身旁的青阳，甚是怜惜。青阳好像听懂了芸香的叙述，咬着嘴皮没有说话。芸香又有些愧疚地看了看苏曼云，继续说，“但是皇后娘娘带我恩重如山，不能因为这件事节外生枝，陷娘娘于不利的境地。所以我连夜去找了何昭仪……”
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所有人原本的预期。照芸香姑姑的说法，何昭仪也是这件事中的一个知情人物！
“我简要告诉了何昭仪，小公主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我自然是没有说明。虽然说何昭仪本不知晓我与她的亲戚关系，但是自她入宫以来，我一直很是照顾她，所以她对我也是十分信任的。在宫中呆的久了她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够多问的。
“我记得她当时的反应很是惶恐，有些不知所措。我给了她一些木棉花粉，让她给小公主服下……”
“什么？你……混账！木棉花乃是有毒之物，你竟敢以此谋害皇子皇孙！”萧演怒斥。
“皇上息怒！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木棉花粉虽然有毒，但少量服用只会让人产生头晕，思维混沌的情况而已，只需过一两日便不会有大碍的！奴婢怕公主哪天会不小心在皇上面前说漏嘴，危及到娘娘。奴婢只是想让皇上认为公主说所的只是自己的梦境而已……”
“一派胡言！若真的如你所说，那青阳的病情为什么会一天天加重，非要到远离帝都的江南去静养不可？而且到了江南，青阳的病情非但没有加重，还一天天恶化，甚至连人都认不得？”萧演自然是不相信芸香的说法的。
“皇上，臣妾相信芸香的说法，她万万没有……”苏曼云开口欲求情，却被萧演无情打断，“你给朕闭嘴！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给这个刁奴求情？你当年陷害挽裳的罪名已然是成立了，至于对青阳的事情，你又想如何为自己甚至这个刁奴辩驳？”萧演听不进去任何的话，“来人，把这个刁奴给朕拖下去……”
“皇上！”苏曼云这下慌了神，苦苦哀求，却没有作用。门外的侍卫涌入，将芸香拖走。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轻声喝道：“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开口的竟然是角落的青阳，侍卫们有些作了难，将目光投向了皇帝。但皇帝此刻却没有任何指示，只是怔怔地盯着青阳。不只是萧演，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都投在了青阳的身上。青阳只是平静地走到扑倒在地的芸香边上，轻轻扶起了她，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看了一下苏曼云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她径直走到萧演面前，坚定地说道：“父皇，我相信她！”因为众人的惊异，她再次坚定地重复道：“我相信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加害于我……从头到尾都没有……”
“青阳，你想起来了吗？”看到这样的青阳，萧演有些语无伦次。青阳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
“是的，听到她刚才在叙述，我终于把我脑海中那些不断循环的零碎的片段拼凑了起来，我已经完全想起来了！”青阳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青阳，你真的想清楚了加害你的人是谁了吗？”墨宸看着康复的青阳，也是忍不住开口。
青阳含泪看着墨宸：“对，我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当年加害我的人，害我失去一切的人……”她环顾了四周，“并不在这里……”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萧演搂着青阳，“乖女儿，你告诉父皇，究竟是谁加害了你，把他揪出来，父皇绝对不会轻饶他！”
青阳嘴角苦涩：“不用了，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青儿，你告诉父皇，她究竟是谁！难道是当年后宫某一位妃嫔见你们母女得宠，故而加害了你吗？”
青阳摇摇头，神情悲戚。见状，关于幕后黑手，箫陌突然有了一种大胆的想法，背后升腾起丝丝寒意。“听到芸香姑姑方才的叙述，我才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为突遭横祸。就是因为当年无意间目睹了一场阴谋吗？我当时还这么小，就算看到了也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果然，所有不幸的开端还是源于那场阴谋……
“回到宫中我便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起初也没有在意。直到夜间的时候，芸香姑姑找到了她，那个女人也不笨，联系我白天给她无意提起的发现，她才知道我摊上了怎么样的大事！”青阳没有点名道姓，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竟如箫陌的猜想那般，青阳口中的那个女人竟然是她的生身之母！也就是说真正加害她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个女人当初虽不知道我到底看到的那件事意味着什么，但是为了‘保护’我，她当天晚上就给我下药了。后来，我整个人就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脑袋里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片段。再后来，大概是听闻贤妃娘娘去世的消息，那个女人更是惶惶不安了，生怕有一日麻烦会找上我们。所以……”青阳看着萧演，“她加大了木棉花粉的药剂，让我每日昏睡，好不容易醒来，却是胡言乱语。她跑去请求父皇，让他准许我们母女远离瑞安。或许，她当时真的只是想要保护我，离开帝都的是是非非，我们都可以活的好好地，不用再担惊受怕！”萧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青阳继续说：“父皇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就应允了那个女人的请求，让她暂时带着我去江南行宫静养。但不管是父皇还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就是我此生噩梦的开始……”青阳忽然瑟瑟发抖。
没有人知道在江南，小小的青阳究竟遭受了些什么，以至于后来那样恶劣的病情。萧演心疼极了，搂着青阳安慰道：“没事，有父皇在呢！你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不！”青阳拒绝道，“这些噩梦一直在我梦里重复上演了无数次，即使我神志不清，也备受折磨。”
“到了江南行宫，那个女人起初还对我照顾有加。但时间久了，宫里也没有人前来探望，行宫中的下人们也都懈怠了总是对我们冷眼相待。久而久之，她也就受不了了！”青阳很是讽刺，“呵！她原本就是一个卑贱的宫女，天知道她当年一步一步爬到昭仪的位置有多么的不容易。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当初一时母性泛滥，为了女儿的安危不惜抛弃宫中的荣华富贵，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尽冷落。但这样的落差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抑郁难平。
“时间一长，所有的抑郁在她的心里发酵，便成为了恶毒。刚开始，她辱骂殴打下人，到后来她开始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我的身上。在她的认知里，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事情造成的，造成她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我！所以，她就对我动辄打骂……”
箫陌听不下去了，无法想象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母亲！青阳这些年到底都遭受了些什么！
“呵！”青阳轻笑，“拜那个女人所赐，那些我早就应该忘记的场景，在我心中反倒是越发地清晰起来，每天在脑海中连环展示。”
“青儿，这些年来，父皇对你所受的苦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是惭愧呀！但我前去看你那一两次你为什么不把实际情况告诉父皇呢？”
青阳咬咬唇：“在我十二岁那年的一天夜里，那个女人借酒消愁，半夜撒酒疯，就像是疯了一样扯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床上拽起来！那一次，我反抗了她，我也是第一次甩了她一巴掌！我冷笑着威胁她‘我已记起当年的事情，所有的细节。若是我告知父皇，你当年的知情不报，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帮凶！而且，父皇一向对我疼爱有加，若是我告知父皇你这些年来对我的所作所为，你觉得你还会有几条命在我面前张狂！’都说百姓孝为先，但是对于这个女人，我隐忍了这些年，对她动了手，我也没有任何的亏欠之意。”
“我的恐吓立即使她受到了惊吓，她顿时跪在我面前哭天抢地，她紧紧地抱着我喊道：“青阳！你不能这样做，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呀！你不能告诉你的父皇，把你母亲往绝路上头逼呀！母妃错了，母妃以后不再打你了，你原谅母妃！啊！”
“其实这段时间下来，我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最初对于母亲的依恋了。但是毕竟我的身体里还是流淌着她的血，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我最终还是心软，答应她只要她以后别再动辄打骂，我就不会再在父皇面前提起此事！
“我原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第二日她也对我关怀备至，临睡前，她还特意给我煮了一碗浓浓的姜茶，慈爱非常。那一刻，我也以为我的母亲回来了，但是没有想到，当天夜里，我就开始发高烧，一连几日思维都非常混沌。我涣散的思维中好像只看到一个人影，又好像有很多人影。再后来的事情，也就是接下来的这些年里，我的生活就成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
“那个恶女人竟然对你下毒！”墨宸怒斥。从进门开始，墨宸一直都是非常淡定的，但是青阳毕竟是他最疼爱也是唯一的妹妹，虽然他这些年一直无法面对他，但是他对青阳的感情相信不比萧演、墨宇少。现在听到青阳这些年的经历，他确实怎么都淡定不了了！
青阳闻声，对墨宸投去一个安慰的微笑。“直到最近，回到瑞安得到大家精心的照料，又没有了药物的刺激，我的神智才一点一点恢复过来。我也慢慢回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青阳顿了顿，“想来那个女人最后还是怕我会向父皇告密，所以就先下手为强了吧。当初我发高烧，她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也没有宣大夫，只是自己照料着我。但是在我迷迷糊糊的情况下还会给我灌下所谓的汤药！我如果真的变成了傻子，就不会妨碍到任何人了吧！”
玉坤宫审判究是结束了，苏曼云坐实了陷害贤妃的罪名。萧演对苏曼云的感情可以说是十分复杂的。死罪虽免，但活罪难逃。或许至此终年，都将在冷宫终其一生。帝后之间的鸿沟真的无法逾越了。而青阳的叙述竟将更为冷酷的人心撕开。对于青阳生母，那个蛇蝎心肠的何昭仪，萧演当日只是平静地吩咐了一句：“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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