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于白雪皑皑间寻一株红梅,花红雪白美不胜收,然而那是电视剧里的镜头而已。小时候,我见到的蜡梅树就是立于山脚边我表舅家屋后的枯藤老树间 ,树干细瘦,枝丫也是瘦骨嶙峋的样子,那树上的花嫩黄得快要透明了,一颗一颗钉在在枯瘦的枝丫上,每颗花朵的花瓣也是瘦瘦的,真的算不上美艳。然而,当我第一次见到腊梅花的时候,就很喜欢,因为不得不承认那种惊艳人的内心的孤傲之势真的是梅树特有的美态,还因为它完全没有令人失望――在语文课里学到的有关梅花的一切似乎与我所见的腊梅一模一样,生于墙角、高雅、圣洁、冷香。腊梅花的香气可以随风飘散,暗香浮动真的是最好的形容。所以常想拥有这种沁人心脾的暗香,刚开始都是折几支带花的枝子带回家,然而路途折磨就让花朵掉落或者到了家花都已经蔫了,香不了一两天,于是又多次尝试种一棵梅树,扦插,从母树下拔起新发出来带根的小树苗栽种,可是一次也没有成功。后来终于承认大人们说圩区土壤不适合种植腊梅的话,没再折腾过。但是每到冬天,对于腊梅花的期待一直都在。
农历二月渐渐春暖起,百花争艳不断,各路花神便如走秀美女你来我去,各显身姿。
烟花三月,知名的不知名的各色花竞相开放,那时候,闲人多数都沉醉在无边春色之中,真正去赏玩鲜花已不能静心了吧?因为,目不暇接,只顾感叹春之美好,乃至对人生起了更多的期许更大的抱负更远的畅想,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斗志昂扬正盛。
当然,以上不是孩童时的我们所有的心境。当我还是个孩童时,我都顾不上总结什么春天多美好,顶多是作文题目《你最喜欢的季节》里会来个思考,否则哪会想这些大命题。春天来了,花儿开了,那么我们只想看花美闻花香摘花枝……
成家大奶奶家门口的一棵梨树开花了。梨花的花瓣饱满,雪白,花蕊嫩黄,花形美观。梨子好像没有什么香味,而梨花的香却带有一种果香,很独特。白白的梨花三五只簇在一起,三五簇团在一起,花间穿插着少许嫩绿的叶子,整个梨树就是村里最美的点缀。一树的梨花果味香会招蜂引蝶也会吸引孩童――好像梨花开了很快就能吃上大水梨了。蜜蜂嗡嗡飞于梨花间,小孩子们更喜欢在梨树下玩耍,趁大奶奶不在,爬树的爬树――摘花、逮蜜蜂;荡秋千的荡秋千――荡得高高的时候抬头看花,花枝乱颤,像是孩子们的笑声;还有摇晃树枝飞脚踹树的,只为一睹浪漫的梨花雨,啊,那是真美,而制造这种美是真好玩。
邻村的村边有一个小桃园,其实也只有五六棵桃树。每到桃花开放,那如烟如云的粉红总能吸引我们去赏花,那种吸引力不亚于结满一树的毛桃对于我们味蕾的诱惑。在我们眼里,那时的小桃园就是如今的桃花十里。桃花的香气馥郁,是一种脂粉香,女孩子们天生就喜欢这种味道吧?而且桃花的粉,也让女孩子们欲罢不能,所以常常会冒着被主人家打骂的危险偷偷溜进小桃园,攀折到一两根花枝就跟得了宝贝一样,得手了赶紧逃离现场跑到一个安全地欣赏、炫耀。没时间没胆量折枝,哪怕是捡起地上的落花也是很高兴的。现在想起那个小桃园,主家叔叔凶神恶煞的吼叫和婶子追着赶着破口大骂的情形还在脑海。
祥华大爷家门前水井边有棵红玫瑰树。玫瑰花树全是细枝干,每一根枝干都是从根部发起、向上生长,然后在枝头打苞、开花。玫瑰花的香会诱惑你闻了一下还想再深吸它入鼻入心,因为它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幸福。怪不得,红玫瑰会被奉为爱情之花。每当第一多红玫瑰花苞露出血红色尖尖起,女孩子们就开始惦记怎么才能掐到手,大凤大婶子好像非常清楚她家的花会遭毒手,也开始成了护花使者,只要我们谁靠近了玫瑰树,总能被她及时发现,然后免不了被一顿骂。所以我们经常是只能远远地看着鲜红的花苞花朵在枝头玉立、摇曳,可望而不可即,心里愈发的想要得到。当玫瑰花开满枝头的时候,花开荼靡,远看玫瑰树已然是个巨大红色花苞,大婶子好像放弃了护花使者的使命,任我们随便掐摘。而这时候轻易就能到手的红玫瑰花,在我们眼里好像也没那么漂亮了,不会渴望插在头心,顶多送回家插进水瓶任她们自存两天,玩两下就随手丢是常态――像极了长大后我们在爱情里的模样。
村子北边到玉大爹爹家有一个全村最大的院子,院子里一大半是菜园,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有几种花树,其中就有传说中的牡丹花和洗衣粉花。牡丹花树从来没有开过花,年年期待年年落空。倒是洗衣粉花每年都如约而至。洗衣粉花就是淡粉色的月季花,当时并不知道它的大名,这个别名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洗衣粉花花形和玫瑰花、月月红花类似,花香比玫瑰花淡又比月月红浓,真的挺像洗衣粉的味道,加上它的色彩粉白柔和,每片花瓣犹如一小块粉饼,好像一摸就能摸到一手脂粉,所以我们常常好奇为什么不叫别的什么粉花非叫洗衣粉花呢,但是又不知道还有什么粉,难不成叫面粉花?那还是算了吧吧。大爹爹家有个大奶奶,也是个很角色,别说他们家院子大门紧锁,就是院门大敞,也没人赶靠近花树半步。要想看到洗衣粉花,只能大中午吃过午饭上下午学的时候和三两伙伴绕道从那个院子经过,如果大爹爹家里悄无人声说明他们家里人午休了那就壮着胆子趴到篱笆边望着那些花小声议论一翻直到确信只能远观不可拥有才意犹未尽地上学去;如果大爹爹家人影晃动,那我们也就只能以放慢脚步来多看一秒那些粉粉的花仙子,多停留一秒那都是可能会挨骂、被追赶的。当洗衣粉花的粉丝可能是我们追花最失败的遭遇了。
我大舅家后院里的月月红(月季花),刚被春雨微润后还凝结着雨珠,有的含苞待放在枝头,有的优雅盛开在枝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玫红……人见人爱,我见犹怜。每到雨天,午饭我都去大舅家吃,大舅家有外婆,也有那么美的月季花。月月红花的香很迷人,但要凑近了鼻子闻,有一点类似玫瑰花的味,却要清淡点。外婆不会拦着我摘花,但会要求我们必须用剪刀剪断梗子,不许用手撇断,说是手撇会伤花树,以后它开花就不漂亮了。外婆还会选两朵好看的插进我们的辫子里戴在头上,也会随我们剪几支花枝插到水杯里酒瓶里,带到学校分给伙伴们。外婆还说,花掐下来了就不要糟蹋花,花蔫了也能掐下花头放在荷包里,这样身上也喷香的。哦,外婆真好!月月红花也成了我记忆里最好的花语,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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