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中关新园北侧的人行道上,种了一排忍冬,从西头拐向南边,跟连翘混到一起,从春开到夏,黄灿灿的一片,粗心的行人总以为是同一种花。
忍冬又名“金银花”,忍冬科,忍冬属,因为开花时先是白色,后来转为黄色,所以称为“金银花”,这名字真是土得可以,据说是《本草纲目》给取的。
别看我们平时用来泡水喝的金银花灰头灰脑一派禁欲系气质,那是摘了金银花的花蕾干制的。金银花开的时候洁白柔嫩,花瓣狭长,弯曲成舞娘的腰肢,雄蕊和雌蕊都长长地探出来,体态是十分婀娜的。
“金银花”这个名字,小时候听得多,比如夏天被老妈强迫喝的凉茶里就有它;洗澡之后用的花露水、痱子粉之类的,都用它做品牌名,取其可以怯火、败毒的意思。
而“忍冬”的字样,最早是在小说《简爱》中看到的。
罗切斯特眼睛瞎了,他向简爱表白,谦卑地说:
“那些残枝,有什么权利吩咐一棵爆出新芽的忍冬花以自己的鲜艳来掩盖它的腐朽呢?”
简的反应诚恳真挚:
“你不是残枝,先生——不是遭雷击的树。你碧绿而茁壮。不管你求不求,花草会在你根子周围长出来,因为它们乐于躲在你慷慨的树荫下。长大了它们会偎依着你,缠绕着你,因为你的力量给了它们可靠的支撑。”
初读时距现在有三十多年了,第一次看到“忍冬”两个字,觉得又美又新鲜。妙的是,这两个字很符合简爱那种自立而坚韧的朴实性格。它的花语“全心全意把爱奉献给你”也注释了女主人公的角色定位。
作为一种植物,忍冬易于打理,美而不艳,又精致独特,芬芳但并不招摇,是欧洲园艺常用的品种。比《简爱》早半个世纪的湖畔诗人华兹华斯,花园里也种了这种花,表达他“朴素生活,高尚思考”的追求。
但即使朴素如简爱,忍冬开花的时候仍有一种属于青春的鲜艳,明丽惹眼。中关新园外面种的是木质的“金银木”,多年生,有一人多高;我老家的院子里,以前邻居老太太种的则是藤本的“金银花”,一年生,叶子繁茂得很,甚至掩盖了花朵。有一年在院子里闻到花香,才发现是金银花开了,枝叶铺满了栅栏,老太太正拿着剪刀把枝条剪下来,准备再插扦。香味很正,馥郁但不刺鼻,与同名花露水的气味完全不搭界。
忍冬的花期长,要开整个夏季,先是一树白,之后黄白相间,最后全体金黄。秋天渐渐花陨叶落,光秃秃的枝条上挂着一个个鲜红的小浆果,黄豆大小,经冬不衰,连下雪都兀立枝头,十分显眼,真正是“忍冬”,名副其实。
这些“红豆”以鲜艳的色彩,吸引着冬天饥饿的鸟儿,拜托它们帮忙把种子传播到更远的地方。这就是植物的智慧。
前几年在清华园看到一种橙红的花,花型与忍冬类似,但很奇特:叶子圆形,花枝从叶子中间生出。回家好奇地查资料,发现叫盘叶忍冬,的确是忍冬科,忍冬属。落叶藤本。遂感叹,原来忍冬不止有那样玉洁冰清的一款,还有这么热情娇媚的一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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