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不是……是化妆……”荆慕隐约能够感觉得到从白寅话语之中所传来的怒气,竟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情绪与话语去回答,便脱口而出否认着。
这样仓促的答案白寅看起来很满意,他唇畔笑意渐盛,上前逼近了几步,而荆慕想要往后退却因为人潮拥挤,动弹不得。
她的头上传来一阵温热气息,倏尔下巴被白寅一只手偎起来,左右摆动,他在仔细验证荆慕的话,而荆慕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寅,瞳孔慢慢张开,她似乎第一次这样直视白寅,之前总是见了他就有多远躲多远,正面交锋的时候荆慕也总是低着头。
这就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王子啊。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如墨一样的双眸深不见底,完美唇形勾起一个恰好的弧度,在荆慕的记忆中,总是白寅左耳的黑曜石耳钉。
可是……
讨厌他。
如果荆慕没有猜错的话,白寅也正如自己讨厌他一样的讨厌着自己吧。
那么……
他又什么资格那样去压迫?荆慕反手打掉白寅掐着自己下巴的手,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那一刻荆慕似乎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周围也安静了下来,白寅诧异的神情,身子忽然巍然不动。
彼此旗鼓相当而已,自己又为什么要怕他?
既然不怕,为什么还要待着?
荆慕转身,一头扎进人群里。
可是白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追过去的冲动,一切还来不及捕捉,却已经归于平静。
化妆的原因吗?真是人类史上最为成功的发明,整容、化妆、美图。
果然还是不入流的贱人胚子吧,就算脸上脂粉盖得再厚,都无法掩饰她那种低微卑贱的身份。
白寅讨厌浑身散发着穷酸味的人,讨厌躲在黑暗的人,讨厌不择手段接近自己的人。
……
比赛已经进行到改装那一项了,台上是一件过膝的风衣,要求参赛者在规定的时间内将风衣改成新的款式,台上放着数十台缝纫机,选手便当场改装。
荆慕是在第三组,比赛项目都是一个命题,所以她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只是对于第一组的来说就有些不公平了。
南雨薇因为之前没能够帮助荆慕而心怀歉意,这一项就自告奋勇了,她这样赔罪的态度倒是叫荆慕更加不好意思了。
已经走到这个项目的选手都是不容小觑的,荆慕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只是做好自己的想法和设计,就已经够了。
其实她早就想被淘汰下去了,只要展现了第一轮就满足了,毕竟那个画稿在她入学之前就已经画好的,花了好些心血,她觉得应该学校会对此考核,后来学校并没有什么动作,荆慕事先预备好的图纸,还以为用不到了,没想到竟然这样声势浩大。
每每站在台下,荆慕就会头晕目眩,所有的窃窃私语都会在她的耳朵里放大,然后扭曲,她害怕,也介意。
好在荆慕在这个项目上台时,已经不是只身一人干站在台上了,周围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别人的视线均匀分散开来,她也就不是那个最为特殊的,所以干起活来要得心应手的多。
荆慕采用的是分段法,将风衣裁成两个部分,裙子侧面像系鞋带一样的方式缝合,虽然穿孔要费些时间,手法上也略显粗糙,可整体看起来并不那么笨重。
上衣她将下面剪成流苏形,采用原有的领口,扣子处只留有第一颗,剩下的都拆了下来,熨平整了,也就不会有因长期留有扣子而色彩不均衡的瑕疵,袖子也拆了下来,并在肩膀处用裁下的布片缝补着,成斗篷型。
为了弥补缝补留下的痕迹,荆慕又将上面布满小的珠饰。
先前这样的做法她早在后台下想好的,上台便省了一大波时间,这样做工都可以精致一些。
这便出现了好些人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动手做了,因为她的想法和做法都比较复杂,所以几乎是在时间结束的前几秒,才做好的。
模特各自带走选手们做的衣服去了后台,选手们也相继下了台。
接下来便是展览与评委评论时间,荆慕没有勇气看自己做的东西,便托南烨旬帮忙看着结果,而且她也并不指望自己会得冠军,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出了会场偷闲去了。
不过她自己都会好奇,怎么会突然就这么信任南烨旬了呢,就连这种小事都会拜托他。
全校的人大部分都在会场观看比赛,当荆慕出去的时候,校园里寥寥无几的人来往,也是如此,荆慕才发现,信承真是大到离谱,好些地方她还没有去参观过,没有去过。
只是……
一点也不重要吧?
“同学,请问洗手间怎么走?”一个穿着时尚又面带笑容的中年男人走到荆慕面前,年龄看起来和荆慕父亲差不多,只是因为那身打扮显得要年轻有活力许多。
荆慕下意识低下头,指着右手边的地方,始终沉默不语。
男人反应了一下,这才会了意,笑着道谢便离开了。
会场……有洗手间的啊。
“那个不是时尚界的Kill吗?快找他去签名啊!”坐在长椅上的两个女生盯着Kill的背影注视了半天,这才确信赶忙追了上去。
Kill每年都会被邀请到信承来做评委,而且他是服装界很有名的设计师,尤其擅长设计婚纱,只他随意做出来的成品都价格不菲,更不用说特地找他设计再做了。
荆慕只觉着这个名字耳熟,不过没有当回事,刚才说话的女生们从荆慕身边经过,她往旁边侧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这里。
自然她也没有看到那两个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还有Kill离开时勾起的嘴角。
“嗯,不错,很有天赋。”
“自然了,幸亏选了这条路,不然服装界又少了一个人才啊。”
“哈哈,这个就是你的责任了吧。”
Kill举着手机爽朗的笑着,与电话那边的人攀谈着,像是老友一般的闲聊,直到他重新走回会场,完全没有去荆慕所指的洗手间里。
大赛三天后便圆满结束,南烨旬拿着水晶奖杯去大槐树那里找荆慕,虽然拿着奖杯,还是有些遗憾,毕竟荆慕设计没什么问题,在于细节,她所做的成品有点粗糙了。
不过荆慕看到奖杯倒是有些惊讶,她觉着能够坚持到最后就已经不错了,竟然还是亚军,捧着奖杯久久才抬眸。
可南烨旬明明看到荆慕垂头时,脸上爬上两片红云,所以……她应该是高兴吧?
“哦,对了。”南烨旬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荆慕,顺便帮她打开了。
是第一轮的白色裙子,荆慕记得大赛当时场面太混乱了,她急匆匆换了衣服的时候,就忙着进行下一个项目了,等她下台以后就找不到了。
况且……换衣间里人太多了,她也只是站在门口处环顾了一下,大概是衣服太多所以压着她的衣服了,打算等大赛结束以后再去找,一来二去,也就忘了。
只是,亏南烨旬还能想起这件事,荆慕接过来连忙道谢。
毕竟这条裙子算是她选择了服装设计后第一次做出来的成品,意义重大。
果然还是自己太粗心了,这样的东西都能丢了。
“你改的那件风衣,我妹妹很喜欢,就自作主张留下了,让我来和你说一声,她说你开个价,多少钱都买。”南烨旬摸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他也知道擅自留别人的东西不太礼貌,但南雨薇是真的很喜欢,况且她好久没有露出那一副满足的笑容了。
“诶?不用啦,学姐喜欢留着就好……”荆慕对那件作品并没什么概念,当时思想受限制,而且也根本想不到其他款式了,迫不得已那样裁的,竟然还有人喜欢,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话又说话来了,她确实不缺那些钱。
“那我们欠你那么大人情,我就教你一个很棒的技能吧!”南烨旬把荆慕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放在地上,展颜一笑。
欠人情?荆慕倒没觉着,她反倒觉得是自己欠了他们兄妹俩的人情了,南烨旬为了她的事忙前忙后,又托自己的妹妹替自己做模特,这样大的人情,不是一件衣服就能还得清的。
想到这里,荆慕胸前一阵暖流,似乎久封的心,突然撒进去了一些阳光,暖暖的,是那样的让人舒服。
“不用……”
荆慕才要说话,便见南烨旬已经爬到了树上,对她招手道:“来吧,你试试,树上要比下面好玩的多。”
站在高处,别人会看不到,这样的地方,也许她会喜欢吧?
“诶?”荆慕看着南烨旬那样自由而又随意的神情,她愣愣的眼神融化成了羡慕。
人真的可以活成这样不必在意别人的眼神,别人的评论,就这样自由自在的吗?
见荆慕还在原地杵着,南烨旬又从树上跳了下来,兀自扶着荆慕,手把手的教她。
“爬树的发力要点在脚力,然后双手要抓紧,双腿夹紧主干,然后双手用力把身体拉上去……对,就是这样。”荆慕双手笨拙的抓着树干,听南烨旬耐心的教她要领,虽然并没有怎么用力,还是已经呼吸紧促了起来,毕竟她很少运动的。
腰后面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荆慕拖起来,荆慕也就借力坐到了粗壮的树干上,南烨旬三下五除二上去坐到了荆慕身边。
微风拂过,摇曳的树叶沙沙作响,站在高处极目远盼,后山的风景尽收眼底,曾经荆慕总坐在树下望远山,可惜学校围墙会挡着后山的风景。
远山的轮廓显影在凉爽的初秋里,变成模糊的一抹金色的痕迹,像淡淡的水墨画一样凝固在空旷的天地间。
“好美……”荆慕情不自禁的呢喃说一句话,一直以来,她的视野里,是寻找和渴望更黑暗的角落,是要躲避所有人的目光,她希望自己没有存在感,希望就这样平凡的过一生。
可是明明这样的风景那般美好,包含着希望与光明,荆慕突然发现,她竟然不排斥,还有一点……喜欢。
荆慕没什么表情的侧颜兀的扬起一抹笑,左脸的酒窝也因为笑容而深了起来。
这也许是她第一次笑吧?就像石子投进河水里,漾着旖旎的波纹。
南烨旬不禁看呆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说完,南烨旬为自己的这句话为之一怔,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为什么会情不自禁。
“什么?”荆慕一心在发呆,只听见南烨旬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内容,侧过头来问道。
当荆慕把头扭向南烨旬那边才意识到,此刻他们的距离是多么的近,南烨旬湿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脸上,南烨旬长而密的睫毛像是在剪辑她的心跳,荆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空气之中顿时透着些暧昧的儿女情长。
南烨旬的身子往荆慕那边慢慢移动,距离越来越近,荆慕胳膊痒痒的,低头看,白色的衬衫再次渗出了腥红,这时她才意识到大概是刚刚爬树的时候胳膊又出了力,伤口再次裂开。
明明前几天才买的衬衫,荆慕心中懊恼的谩骂自己的不小心,全然没有发现南烨旬因为她的低头而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好在荆慕爬树的时候嫌校服外套太过束缚了,才脱下了放在一旁的,不然沾上血渍一定不好清洗吧。
“你的胳膊?”南烨旬尴尬之余,方才顺着荆慕的视线看向她的胳膊,衬衫已经染红了一大半了,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过荆慕出声,就连闷哼一声,都不曾有。
被南烨旬这样紧张,荆慕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胳膊往身后藏了一下,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泊恬和,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嗫喏道:
“没……没关系的……”
“真是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反应迟钝!”南烨旬紧蹙眉头,辞色渐严,硬生生把荆慕藏着的胳膊扯出来,他看到荆慕的衬衫上的血迹还在蔓延,自己先借力跳了下去。
“下来,带你去校医处。”
南烨旬的语气不容拒绝,荆慕蹑手蹑脚的从树上下去,落在南烨旬张开的双臂里,她咬了咬嘴唇,脚落在地上时忙离开南烨旬怀中,脸上无缘无故的烫了起来,荆慕狐疑,莫非伤口破伤风了然后导致自己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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