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保这一边,因为家里催促,也开始准备结婚。
妻子是他母亲托人给他介绍的,叫孟烟鹂,大学毕业,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性格温和,从不出来交际,完全符合振保心中理想妻子的形象,于是振保选定了她。
新婚后,表面看振保和烟鹂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实际上,振保对于烟鹂有许多不满的地方。比如,烟鹂不喜欢运动,太过淑女缺少女人的韵味。渐渐的,烟鹂在振保眼里,变成了一个很乏味的妇人,振保开始怀念那个又任性又迷人的娇蕊。
振保厂里的副经理要回国了,大家出份子钱送礼,派振保去买纪念品,就在振保坐公共汽车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是娇蕊。
此时她已经再嫁,并有了孩子。她比以前老了,但也成熟了。
振保看着娇蕊,内心五味杂陈。两人一阵尴尬地寒暄后,振保不知为何,眼泪竟滔滔地流下来。
振保一直以为,在这一类的相遇里,如果必须有人哭泣,应当是娇蕊,而他负责安慰,但实际上却颠倒过来,而且娇蕊并不想安慰他,只是沉默着。
与娇蕊这一次见面后,振保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妻子无趣,他把在娇蕊面前的哭泣,归咎到烟鹂的乏味。
虽然振保没有责骂过烟鹂,但大家都看得出来烟鹂不受振保待见,烟鹂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就连仆人都可以欺负一下她。
只有在新来的仆人前面,烟鹂可以做几天当家少奶奶,因此她宁愿三天两天换仆人。
振保为了显示自己孝顺,把母亲接来住,母亲看到烟鹂换仆人换得比衣服还快,非常不高兴,到处宣扬烟鹂不中用,这些话吹到烟鹂耳中,烟鹂对婆婆的愤怒一点点积在心头。
后来,烟鹂生了个孩子,生产的时候吃了一些苦,她觉得有权利发一回脾气了,可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儿,婆婆并不给她发脾气的权利。眼看婆媳两人剑拔弩张,即将点燃战火,振保于是出面调停,才没有引发一场婆媳大战,但因为这事,母亲还是搬回老家了。
振保对烟鹂非常失望,当年娶她就是因为她贤惠柔顺,但现在看,振保觉得被欺骗了。
烟鹂觉得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唯一能让她松口气的时候是在浴室。烟鹂得了便秘症,常常在浴室一坐坐上几个钟头,只有那个时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做事,不说话,不思想。
其实,其余的时候烟鹂也不说话,不思想,但是她心里总有点不安,只有在白色的浴室里她才感到安全。
振保对烟鹂的这些变化熟视无睹,他已经厌倦了这个女人,他心里渴望的是热情迷人的娇蕊。
振保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样淡如白水地过下去,知道有一天,生活给他开了一个玩笑。某次,振保请客吃饭,那时是上海的黄梅天,振保还没离开办公室已经下起雨来。于是,他雇车回到家里去拿雨衣。
开了门,烟鹂坐在客厅,身边还有个裁缝,立在沙发一头。
振保感觉有点奇怪,留心了一下两人。裁缝的包袱放在椅子上,振保发现包袱没有一点潮湿的痕迹。
但此时雨已经下了不止一个钟头,这证明裁缝已经待在这里不止一个小时了,裁缝做什么事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振保又看看裁缝,脚上没穿套鞋,心里有了几分想法。裁缝看振保正在看自己,有些紧张,走过去从包袱里抽出尺子来替烟鹂量尺寸。
振保看看裁缝,他知道,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之后,当着别人再碰女人的身体,神情完全是两样的。
振保已经笃定两人有问题,振保看着这裁缝,年纪虽轻,但已经有点伛偻,脸色苍黄,脑后还有几个疮疤,振保不明白,为何烟鹂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自从知道烟鹂出轨后,振保常常喝酒,在外面无所顾忌的玩女人,有时他醉醺醺地回家,有时索性不回来。振保家里的一些仆人看出了问题,大家心知肚明。
有一天,家里的老仆人余妈跟振保说,他的衣服洗缩水了,要找裁缝修改一下。
听到裁缝两个字,振保心里一紧,故作很随便的样子说道:“找裁缝来一趟吧。”
余妈说道:“裁缝好久不来了。”余妈把衣服叠好,放在床沿轻轻拍了拍。
虽然没朝振保看,但振保知道余妈脸上那温和苍老的微笑带着点安慰的意味,似乎在说:“裁缝不敢来了,夫人不会再给您戴绿帽子了。”
想到这,振保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日子一点点过去,振保的怒气越攒越多,终于在一天晚上爆发了。那天振保回到家,将柜子上的台灯、热水瓶一下扫到地上去,一瞬间,这些小家具豁朗朗得跌得粉碎。
振保弯腰拣起台灯,那台灯还连着电线,便朝烟鹂扔过去。烟鹂急忙转身向外逃。
这一刻,振保觉得她完全被自己打败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立在那里无声地笑着,笑着笑着却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仆人拿着笤帚站在门口张望,振保把门关了,仆人便不敢靠近。振保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半夜,他被蚊子咬醒,起来开灯,发现地板正中躺着烟鹂的一双绣花鞋,一只前些,一只后些,像一个不敢现形的鬼害怕地走来,央求着振保原谅他。
振保坐在床沿上,看了许久,再躺下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觉得曾经那个身为好男人的自己渐渐回来了。
第二天起床,振保改过自新,又变回了从前的自己,他依旧维护着自己的形象,当一个让外人赞不绝口的“好男人”。
振保不会向别人提起,他的生命里藏着两个女人,一个犹如白玫瑰,是圣洁的妻子;一个犹如红玫瑰,是热情的情妇。
振保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将这两个人均衡的放在心里安置。
但实际上,正如张爱玲说的那样:
男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振保永远不会满足。
现代社会的女性比她们有了更多的权利,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很多女性在婚姻里似乎并不幸福,有的女性变成了新时代的振保,有的女性依旧重新演绎着红白玫瑰的悲剧。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幸福。那么什么是幸福呢?
我们又该如何寻找幸福呢?难道幸福只属于童话里完美无缺的公主吗?
其实幸福不是手里握着最好的牌。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人,从不少见。
幸福是珍惜眼前的牌,用心走好每一步。如此这般,逆风翻盘也是常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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