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忘记了我要去哪里。
出租车只是风驰电掣般飞行在公路上,模糊了车窗两旁。前窗的景却一成不变,仿佛要延伸到世界尽头。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脊被紧压在座椅,车速快得我不暇呼吸,想呕又呕不出。
我只好扭头一直凝望向外面,直到眼睛逐渐适应,周遭才逐渐明晰。原来是傍晚下的田野。太阳在散发着猩红未尽,遥远又诱人的光;即使时间所剩无多,仍旧肆无忌惮地挥洒向方圆数不尽多少公里的草地,把不知名的作物分割成一排排颜色分明的层次。田野如同公路千篇一律,但终归是不同的,我感觉——也许是因为注视着田野,我的心才觉察出一丝宁静;然而当瞥向太阳时,心又会像直视着初恋的眼睛一样怦然不已。
我忽然忘记了初恋是谁,何曾有过初恋?倘若没有,又如何觉得太阳像她?但镀着冷冰冰光泽的车把手一动不动地悬挂着,让我无法聚精凝神。
太阳又时不时向我凝视,搅得我羞赧如将要行盗的初犯,然而眼前的珠宝恣意炫耀着自己的美丽,全然不顾觊觎者心情如何。就连镜水也有吹皱的时候,倘若我不分裂,便一定要采取措施了。
尽管心知徒劳,我还是拉了拉把手——意料之中地死锁着。车没有丝毫停下的意味,我深吸了口气,决定如弹簧一样,在骤起的瞬间夺下方向盘,然后强制停车。可在计划实施的一刹,司机用他那铁钳般的右臂硬生生阻击了我行进的左腕,立即便刺破了我酝酿许久的勇气。后悔旋即潮水般涌来,尤其当他透过后视镜传递来无比轻蔑的笑,讥讽我将为轻视他付出代价。
他丝毫没有放松的态势。我佯作质诘:“我可是你的顾客!"
回应我的是声沉闷如雷的干笑,还有句反问:“顾客就能抢司机的方向盘?到底你是在我的车上,不要太放肆了。”
我只得陪着苦笑,一半提议着问:“那我如果现在便付您双倍的车钱,您能劳烦停一下吗?”
车出乎意料地立刻刹住了。
车把手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车门,又轻微地关上。在把全身所携的钱财给了司机后,他再没有正眼看过我了。
车继续风驰电掣般缩小成了一个点。
我脱下了鞋袜,奔跑向那太阳落下,繁星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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