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军人名叫马兰,家境优越,一时任性参了军,家里人以为她参军只是玩玩,没想到上了战场还不见回家。于是马老爷子便派手下刘荐良接女儿回家。
刘荐良轻轻拍了拍马兰的肩膀,和声道:“我知道你们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不过你现在真的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已经不愧你穿的那身军装了!但你毕竟是一个闺女,是马家的长女,是老爷和太太唯一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你就算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在那里,更不会有人给家里报信。而马家因为你的任性,很可能就要绝后了?!”
任性?!
马兰深深的望着刘荐良,她沉默了。
她面对窗外倾洒进来的阳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马兰突然回过头,对刘荐良道:“刘大哥,跟我来好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去看一些人。”
一群工人,正在到处都是残墟断壁的厂房里寻找和拆卸里面的机器,他们就是用自己的双手和简陋的工具,把那些沉重机器一件件分解。这些体重不过一百多斤的工人,喊着响亮的口号,硬是用木棍和自己的肩膀,把那些可能重达几千公斤重的机器零件挑起,把它们挑到了汽车上、挑到了手推车上,甚至是放到了用十几根圆木做成的滚动滑道上。
马兰指着面前的一切,轻声道:“刘大哥,请你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热火朝天的工地,拆卸了一半的机器,还有挥汗如雨的工作,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刘荐良张开了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凄厉的防空警报响彻云霄,两架机身上,重型轰炸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边境的天空。
看着两枚从轰炸机里投射出来的重磅炸弹,在空中划出了两道带着强大压迫力的弧线,带着刺耳的呼啸向自己头顶狠狠砸落,刘荐良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他反手抱向马兰,同时放声厉声狂吼道:“小心!”
“轰!”
“轰!”
两枚重磅炸弹狠狠砸在这片坚硬的土地上,在这个时候天崩了,整个大地都狠狠颤抖,还在到处乱跑想寻找安全避难场所的人,只觉得脚下狠狠一晃,不由自主的被抛甩到地上。那些反应灵活,早已经趴在地上,更用双手捂住脑袋的人,在大地狠狠一颤中,只觉得胸口就象是被人迎面用力打了一拳,被双臂死死抱住的脑袋,更象是一根足足有鸡蛋粗的木棍狠狠砸中,眼前猛然炸起几百朵到处乱飞的金色星星。
在另人窒息的可怕震撼中,两团硝烟冲天而起,直直冲起三四十米高,才带着纷纷扬扬的碎片,翻滚着叹息着在空气中不断扩散。在此同时,数万块大小不等的弹片,带着可怕的高温,混合着被撕成无数碎片的钢筋混凝土,以幅射状对方圆五十米内进行了一次无差别覆盖攻击。
在这种不是战争前线却依然遭到轰炸的厂区,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工人的呻吟,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气味。
刘荐良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他想紧紧抱住马兰,然后用自己的身体,为马兰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抱到。在第一时间马兰就飞冲出去,一把抱住了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并把她死死保护在自己的身体下面。当两架轰炸机大摇大摆的消失在天边,因为剧烈冲动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已经痛得额头见汗的马兰,竟然还能对着抱在怀里的小女孩,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在一阵慌乱后,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工人们抬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十五分钟后,又有一队眼角挂着泪水的工人,从一片废墟里挖出一具全身至少被十七八根钢筋刺穿,鲜血浸透了脚下这片土地的工友。
已经被拆出来的机器零件躲过了这次轰炸,它们默默的竖立在那里,见证了中国这个最光荣的时刻!它们的身上已经溅到了那些工人的鲜血,更纷纷扬扬的洒满了终于从空中飘落的灰尘。
那些工人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他们又重新抓起了丢了满地的工具,粗犷嘹亮而悲伤的号子声,又开始在这片不断遭到轰炸,却依然热火朝天的工厂中响起。因为轰炸而被中断的人潮,那不断输送工业血液的大动脉再次开始流淌不息。
刘荐良呆呆的望着太不可思议的一切,呆呆的看着那些眼睛里散发着火一般火芒的工人,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了马兰,明白了马兰想让他在这里看懂一些什么。
这些工人,正在……战斗!
对,他们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武器在战斗!
那些木棍,那些绳索,那些锄头,那些铲子,就是他们的武器;他们嘹亮的口号,他们的眼泪和汗水,他们在这片属于自己的战场上流出的鲜血,就是他们唱出来的最无悔的战歌!
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工业,打的就是科技,打的就是经济,打得就是军队的武器装备,打的就是后勤补给!
这些工人顶着越南人轰炸机投下的炸弹,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不间断的工作。他们拆卸下来,又源源不断输送到中国后方的,当然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但是他们用自己双手和生命保存下来的,却是我们祖国战胜敌人的希望!
“他们平时要工作十到十二个小时,还经常要赶工加班,每个月却只能领到很少的工资,他们无论是对这间工厂,还是对这个城市来说,就象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样,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
马兰霍然转头,她凝视着若有所思的刘荐良沉,她的声音突然高吭声来:“可是到了现在,他们仍然要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用自己的武器和方法拼死战斗?你如果问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什么,他们一定会告诉你,他们需要的不是两倍的工资,不是受伤或死亡他们亲人可以领到的补偿金,他们最需要的是……胜利!他们希望我们这些手里拿着武器的军人,总有一天,能用他们抢救出来的这些机器,制造出来的武器,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土地,解救深陷囵圄的同胞华侨,还这个世界一个朗朗乾坤,还中国以正义!”
“我们可以败,我们可以退,但是我们绝不能输!要是输了,我们输的就是自己整个民族的气概,输的就是我们做为一个人,做为一个中国人的尊严!”
“我们面对越军已经忍让了几年,整整的几年时间啊!他们不断侵扰我们的土地,驱逐边境的人民,他们已经占领了不属于自己土地,但是他们仍然不断在我们面前做出各种挑衅的动作。到了现在,我想任何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清楚的明白,他们要的就是分割中国国土!”
说到这里,马兰缓缓扬起了头,她凝视着头顶的天空,这片天空看起来依然蔚蓝,他们头顶的白云依然纯洁而飘逸,但是他们这些中国军人,这片天与地的真正主人,决不能放任敌人在上面耀武扬威!
这一切似乎和秦行无关,但凑巧,秦行把一切都尽收眼底,听到马兰的话,秦行颤抖了。他原本阴翳的心灵,像是被拨开了云雾一样。他突然想到二姐临死前的话:“ 要是你这一辈子,真的注定一定要去拿起枪,要去当一个兵,那么……就用你手里的枪,去保护这个时代的人吧!”失去了一切的秦行,冰冻的心渐渐火热了起来。多年后,秦行小有成就时,常常想起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军人,一个他人生路上的贵人。
想到二姐的话,秦行走了过去,做了他这一生最重要也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丝毫的犹豫的他走到马兰旁边,盯着她的眼睛,坚定道:“我要当兵!”马兰望着面前衣衫褴褛,但目光如炬的秦行,想到了他就是那天特别的乞丐,旁边还伴随着他那条骨架高大但又瘦弱的狗。
看着这样的组合,马兰笑了:“现在可不是和平年代,打仗不是儿戏,小伙子光有血性可不行。”秦行道:“当兵打仗,救人,做中国人!”马兰确定,他是听到了她和刘大哥的一番话。顿感欣慰,说:“好!”你能有这些想法,非常好,当兵就要有牺牲的准备,你准备好了吗?!”秦行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了头。
看着秦行,马兰笑了,开心大笑:“如果国人都有这种血性,那咱们这个民族何愁不能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小事可改,大势不可违。就这样,秦行小时抓周的预言实现了。他成为了一个兵,一个拿着枪的兵,一个保护人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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