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很是著名。可蝉在晚上会鸣叫吗?据笔者曾经的农村生活体验,半夜是听不到蝉声的,尽管其想象起来是如此的甘甜。
而夏秋之交里的白天——尤其是一天里最炎热的中午——那绝对是诗意浓郁,令你的双耳招架不住。
农村孩子的夏天不用说是沐浴着蝉鸣声度过的。每到夏天,门前屋后的小树林里处处可听见蝉们“知了——知了——”地鸣叫,捕蝉是孩提时我们年年如此玩不厌的一种游戏。男孩子个个都是捕蝉的高手,时不时有神一般的操作。在枝繁叶茂的林间,蝉鸣声此起彼伏。竖耳倾听,很快就能分辨出蝉潜伏的方位,循声望去,一只可爱的蝉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然而它却不知道自己大祸将至,还在得意地叫着。捕蝉的方法很多:一是手捉;二是长竹竿或木竿顶部拴一个塑料袋或者布兜网;三是长竿顶粘一面筋粘。最好抓的是蝉尚未褪皮的幼虫,一场雨后,蝉的幼虫尚在洞中的时候,我们就拿着米板(泥尺)傍晚时分到树下、地沟、壑沟渠,找蝉洞,挖掘一番,丑陋的蝉的幼虫就收获了许多,我们叫它们“烧钱鬼、梢前鬼“。我们小心翼翼地顺着树干爬上去,慢慢向蝉靠近,然后出奇不意地用手一捂,一只活蹦乱跳的蝉就被我们“俘虏”了。我们剪去它的翅膀,看它们扑棱不起来我们就满足地笑起来了。
后来才知道这种昆虫学名叫蝉,但小时候却没有这个概念。当年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只知它是知了、梢前鬼。知了叫来拗口,梢前鬼也不雅观,于是顺嘴改成了“烧钱”。总之是延续老辈人的叫法,好象与死人有关似的。我们最乐意的叫它“小哨“。
每年春暮,桃花、梨花开过了,纷纷如雪的柳絮飘过了,鹅黄的、嫩绿的色彩都渐渐深沉起来。阳光一天天变得炽烈,风也暖烘烘的有点儿引人睡意。每当此时,四周总显得静悄悄的。人静,树静,似乎万物都静.其实谁都感到热烈的夏天已从身后悄悄地围过来,但又都象是在等待别人来打破这短暂微妙的平衡。
不经意间有那么一声蝉鸣。只是极短促,甚至是怯生生的一次尝试,却吸引了万物的视听。然后是沉寂,长久的沉寂.又是一声试唱。也许偶然刮过的一阵微风,使它重又归于沉寂。沉寂中,阳光似乎更加炽烈起来,催促着。它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唱起来。几乎在同一瞬间,得到了几十只,上百声的回应。于是它们各据一方,可着嗓门歌唱着,从日出到日落。宣告着夏天的到来。
初夏,抖动膨胀心灵的蝉,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鸣和的盈耳的声韵:“叽叽——叽叽”,“沙沙——沙沙”,“知了——知了”。那幽静山坳的蝉声深长浑厚,那恬静河畔的蝉声奔放悠扬,那临风丛林的蝉声细软轻柔。有的开怀高歌,如行云流水;有的思语低吟,似弄筝抚琴;有的时断时续,像远方竹笛。蝉声从四面八方汇成一曲立体的大合奏,一场夏夜的交响音乐会。高音,中音,低音,伴着星光月色,涌着山林河浪,似海潮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地袭来。
延续好几月的热闹的蝉声变成了难耐的聒噪,旧日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不知不觉,秋近了,错落的蝉声渐渐稀疏。它们不再早起晚睡,而只是在阳光充沛的温暖中远远地唱一会儿。它们变得象骆宾王诗中那样孤独起来,“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当那蝉声在渐劲的秋风中频频归于沉寂的时候,孩子们又期待来年的喧嚣。
“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唐·戴叔伦《画蝉》)”。古人认为蝉蜕壳后,便只餐风饮露,过着一种清洁而高尚的生活,感觉这简直是君子的行为,乃对此倍加赞叹。
蝉流水般的声韵,昭示着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为了注释它苦与乐的情怀。
一曲蝉歌就是一轮月亮,一曲蝉歌就是一股暖流,月下听蝉,声声入耳;生活的哲思在歌唱,生命的灵魂也在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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