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南方开始了炎热的夏天,很多人都说命都是空调给的。但夏天的风脾气怪,只在你并不需要的时候,从东南边的太平洋上吹来。风吹在身上就像儿时母亲哄你入睡时抓背的手,轻轻地。可少有人知。
他是个胖子,没空调的情况下啥也不干也能将衣服汗湿。他不喜欢衣服汗湿的感觉。虽然他自己也离不开空调,但他其实并不喜欢吹空调的感觉。空调冷冰冰地,总让他想起那个女孩,便有些自虐的伤心。
熬夜属于当代年轻人的特长,每到深夜都感觉自己忧郁的像个诗人。在结束了网络里冲锋陷阵的虚假英勇后,他想抽根烟。
一件事情结束后抽根烟似乎是人之常情,像一句话的句号那样自然。
他突然想在不太热的夜晚吹一吹风,他跟舍友笑骂着,看到了角落那张不知道在这间宿舍里传了多少代的木凳子,凳子满是时间的痕迹,凳面上磨的光滑,有他膝盖高,他走到跟前,提了木凳子,出了门,在走廊上坐着点了烟。风与他擦身而过。
烟头随着他的一吸一呼在黑夜里忽明忽灭。他深吸一口,将一大口烟吸进肺里,又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缭绕了他的视线,模糊了天上的明月和星。可那朦胧白烟之中又像是有面镜子,使他看见了自己臃肿的脸。随着烟雾缓缓的升腾,他慢慢想起童年至此刻的片段录像,可那竟是充满无趣、不解,用廉价愉悦感塞满的时间线。
为什么?他想。
烟草燃尽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跟舍友在开着空调宿舍吹着牛逼抽烟,也是第一次坐这一把破旧的木凳子。
在那之后的每个深夜,他都会独自一人在走廊上抽烟。舍友都笑他是不是想半夜在外面烤点猪油出来。他也笑着说这也算是减肥的行动,他并没有告诉他们,其实一个人在夏夜里一点都不热。
因为没有人会有心听,自然也是一番嘲笑后不在脑海里停留。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从小到大都有的感觉,那种总是出现在身边的感觉,一直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觉。现在能想个大概了,像是在水上浮板表演但不熟水性的小丑,他溺水了大声呼救可岸上的观众却还在拍手称赞,声音似乎传不过去,离他们也越来越远,阳光被水吞没随即变暗。
那独自沉入水底的孤独。
明天,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他将近一个月没有去上课,这段日子过的一片混乱,记忆的卡片放置得乱七八糟,分不清哪个日子。不上课自然没有实习的去处。可他不在乎。拍毕业照那天倒是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去,他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他自己意识到了些什么。或许又是想不开些什么。其他人也并不能了解些什么。我们确实没资格评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有东西困着着他,像是脚被拷着又像是身体被压着。谁也不清楚那是什么。
没有人问他,甚至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只是笑骂着调侃他游戏里的差劲的表现。
很多个提木凳子在走廊抽烟的夜晚以后,他做出了决定,对于他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但其实那并不像解决。也不知道到底是算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
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他是茫然的,并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将是什么。他骗了自己,觉得自己想得很充分。
大学校园的最后一个夜晚,凌晨近一点,同学们今晚没有打游戏,躺在床上聊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但主要还是女孩。他从电脑桌前的椅子站起来,提了木凳准备往外走,到了宿舍门口顿了顿,放下凳子折回桌前,把兜里的手机钱包掏出来放在桌上,想了想,把鼻梁上的眼镜也摆在一旁。慢慢的走出了门。
这是个晴朗的夏夜,明亮皎白的月光铺满了地面,楼下一片草地也镀上了洁白的月光,打了霜似得。他点燃了烟,却没有松手熄灭火焰,微弱的火光在黑夜里跳动,像个小小的心脏,微风吹来,将它熄灭了。烟吸了一口,便一直让它停留在指间,慢慢的燃烧。烟灰散落,随着南边吹来的风飘去了。他看着烟头升起的一缕细烟。哭了。
烟早已燃尽,却还夹在手中,他低着头,轻微的哭声轻轻地传了出来,在这时,他像是回到了儿时懦弱的自己。
过了一会,他抬起了头,月亮映在他的瞳孔中央,又抽完了一根烟。他下了决心。
可他自己也感觉不到,这份决心并不完全。
他将凳子往墙边靠了靠,站了上去。从太平洋吹来的东南风晃动了他的身体。真奇怪,风轻轻,也能将一百八十斤的他吹动。内心深处的他悄悄地想。
他盯着远处随风摇晃的小树林。
是向我道别吗?他想。
重心随着风前移了,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他又一次想起了二十二年来的时光。
但这次没来得及细想。便被一声闷响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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