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进入阴历的八月,对于姗姗的婚事来说,是一个双月。今天上午,梅香要去大集取回上个集市定好的被套。
她和二姐三姐商量好了,就在这个月,给姗姗做结婚的被子。
本来,梅香想着找人定做的,虽然钱上吃屈,但省事。两个姐姐却都不同意,说咱自己人就能把这件事拾起来,找外人纯属多余。
梅香知道,姐姐们随母亲,手还算巧,都会缝纫。她们自己家的针线,就没有找过外人。虽然梅香担心姐姐们受累,在两个姐姐的坚持下,也只好同意。
小城里,五天一个大集。上一个集市,两个姐姐和梅香去定做了两个四件套,一套是大红色,花纹龙凤呈祥,结婚当日用的,喜庆;一床是粉色,是姗姗从小喜欢的颜色。按照约定,今天上午,梅香要去取回成品。
梅香对针线之事,一窍不通。担心出错,两个姐姐一早就来了电话。二姐说,她要晚点过来,团队里今日有唱歌活动,十点结束。三姐说她可以和梅香一起去,正好今天没事。
其实,昨天,梅香就回了一趟老家,刚见过三姐。三姐婆家和娘家一个村,只不过她家在村子后边,娘家在村子正东。
进村,有好多条路,梅香和姐妹们回家,都喜欢从东边进去,拐一个直角,只管沿着横平竖直的路北行就是。路边,都是多年的柳树。特别是生长季节,即使闭着眼睛,一路上,闻着杨柳树的味道,再有时时拂面的柔软枝条牵引,约摸着到地方,姐妹们手一指,进去就是家。
一句“娘,爹,我回来了”,马上,这个农家小院,就会溢出欢声笑语。每每这时,那些经过院落的缺儿少女的村民,就会羡慕不已。尽管姐妹们回家的次数,在村人看来不少,爹娘也满足,但现在姐妹们讨论起来,觉得一年里回家的次数,还是少了。
而梅香的三姐,姐妹中最漂亮和听话的孩子,却找了一个本村的女婿,被母亲留在身边。但母亲的这个决定,却把她最爱的女儿,推进了水深火热之中,此是后话。
凡事终有头,日子里走着,欢乐也被吝啬的时间很快地抽走。一晃,持续了好多年的情景,终于尘埃落定,尘世间的爹娘累了。爹走得干脆,娘却有点小小的不情愿,但总归是走了。
人世里的事情,就是这样耐人琢磨。对儿女付出一腔热血的爷娘,寿限到了,走就走了吧,偏偏在物质或者精神上,给儿女留下许多念想。特别是他们穷尽一生,如同燕子衔草打窝,再次留给儿女庇佑风雨的老屋老院子,更是让那些情感上过分依恋父母的孩子,常常是情难自制,热泪盈眶。
几十年的路,走习惯了。当梅香远远地看见路口那两扇紧闭的大门时,忽然从心底涌上来一阵哽咽,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由于家中都是女儿,梅香结婚后,并没有把户口移走。过了几年,回到小城,她又把女儿的户口,落在父母名下。这给了梅香传统的父母许多的安慰。姗姗自然受到姥爷姥娘更多的关爱。大约是在姗姗读研究生的那一年,姥姥一高兴,把姗姗头一年上学的费用全包了。还说,等过几年,姗姗结婚时,再给姗姗一个大红包。但眼看着姗姗就要成人,姥姥却永远驾鹤西去。留给外甥女的,只有无尽的思念。
梅香轻轻拭去眼泪,电车也终于踟蹰着越过家门,继续向家后三姐家去了。
梅香十几天前,买了十斤荞麦皮,给姗姗填充结婚用的枕头。尽管卖家说是水洗的,但梅香听别人说,荞麦皮并不干净,还得回家要洗的。在店里,不管是水,还是晒荞麦皮的场地,都有很多不方便。于是,三姐说还是到她家去洗吧,正好姐妹们也有机会在一起说说话。梅香和芦苇一说,芦苇很爽快,不仅答应看店,而且推辞掉了近期一些外出的活动,腾出时间来,让梅香忙碌女儿的婚事。
上午,水洗完荞麦皮,姐妹两个有点累,三姐因为一忙碌,血糖就低,头有点晕乎,赶紧吃了一点药。幸亏三姐的儿子晓晓在家。晓晓早晨就听说姨妈要来,喜好厨艺的他,中午烧了一桌硬菜,有五香酥鱼,红烧里脊肉,又拆开一个芥末鸡,炒了一个鱿鱼辣椒,外加一个酸菜,一个绿叶菜,三个人,六个菜,富余的很。
三姐实在,梅香和三姐也不外道。尤其是晓晓,和梅香格外亲近,他的中专学历,还是梅香帮助他修成学业后得到的,因此,这一顿饭,没有宾客,无拘无束的氛围,彼此挺尽兴。如果再有一杯酒,会更好。梅香心想。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梅香平日里喜欢小酌一杯,这个,只有芦苇知道。外人包括外甥,梅香都没有让他知道。平日里,同学聚会,梅香也只是随大流,这一点,芦苇也很佩服梅香。
饭毕,梅香嚷道,这半个月,不用减肥了。外甥在一边光笑,听姨妈如此一说,也是满足得很。
上午,梅香找到上一次定被套的地方。远远地,看到一辆半旧电车,就停在布摊子前边,一个外边套一件绿色镂空春秋毛衫,头发半白的女人,正蹲在地上,对比着几匹布,和摊主说着什么。哦,是三姐,原来,她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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