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西飞》上海文艺出版社
亲爱的你，
前几天我在高空飞行时，穿过了大雨的低空，爬上晴空万里，刚好读完了最近的随身书。出于心中的某种念想，这本讲飞行的书，结尾要留到空中，才算圆满。
书名叫做《夜航西飞》，简简单单四个字就把英文名West With The Night和它背后的故事概括了大部分。在过去的两周里，我一有空就把自己沉浸在作者柏瑞尔·马卡姆（Beryl Markham）的人生中，心有戚戚时想着一定要与你分享。
柏瑞尔·马卡姆 拍摄于飞越大西洋前几天
因为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不止步过于平静的人生。
这本书的译者是陶立夏，在被问及此书为何迷人时，她反问读者：非洲怎么能不迷人？飞行怎么能不迷人？
柏瑞尔是英国人，四岁起和父亲在英属东非生活，她的一生，是技艺精湛的驯马师，是职业飞行员，是首位创造飞越大西洋记录的女性。在这本自传中，柏瑞尔并没有常规地回忆自己的一生，而是从一次在非洲的飞行开始。她的任务是为一位奄奄一息的矿工运送氧气瓶。这样的飞行柏瑞尔经历了很多，但每当飞在空中，她总有新发现。
正如《亨利四世》里的那句：我说的是非洲和黄金般的喜乐。
非洲，从不缺少让人落泪的美景。当自然最原始地出现在人们眼前，天、云、地、生命融在一起，方了解「不打扰」最真的美好。当人们旅行，探索非洲的独特，本身也在破坏非洲的独特。而柏瑞尔笔下的非洲，是她成长的地方，是一个不分肤色和黑人小孩共玩耍同打猎的故土，她的非洲，是融于血液中的生活。
对于离去又复返的人们来说，非洲永远不会保持原样。它不是一片充满变迁的土地，却有万千情绪。它并不无常，但它不仅照顾人类，也照顾着各类物种，它不仅仅哺育生活，还哺育着文明。非洲目睹过消亡，也目睹过新生，所以它可能意兴阑珊，可能不为所动，可能温情脉脉，也可能愤世嫉俗，一切都弥漫着因太多智慧而生的倦怠。飞行员的身份给了柏瑞尔绝佳的视角看非洲，这些文字也给了我很多想象空间，通过描述，我虽未远行，但心却看见成群的黑斑羚、牛羚和斑马。
摘自《夜航西飞》第252页
这群动物移动时形成一块黄褐色、灰色、暗红色交错的巨大地毯，它不像牛群或羊群，因为它们都是野生动物，它们身上都带着荒野的印记，这片土地上的自由气息依旧属于自然，而非人类。
摘自《夜航西飞》第34页
有些人生来注定飞翔，柏瑞尔就是其中之一。但命运没有百分百，只能说她把握机遇、善用每一个出现在生命中的人。
和你我的人生一样，柏瑞尔也在不同阶段遇到「引路人」。我时常感叹缘分的玄妙，十年前见过的人，也许就会改写你的后半生。
柏瑞尔和她的飞机在一起
十八岁的柏瑞尔在莫洛驯马时，遇见了汽车抛锚的汤姆· 布莱克，这位名噪一时的飞行员对年少的柏瑞尔如下描述飞行，让我也有了对天空的向往。
「当你飞行的时候，」年轻人说，「你会感觉到满足，就像拥有了整个非洲。你觉得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属于你：所有的碎片都合而为一，全部归你所有。并不是你想要，而因你独自身处机舱，没有人能与你分享。它存在着，属于你。它让你感觉自己比真实的那个自己更强大，已接近你感觉自己可能会达成的事，但你从没提起胆量认真细想。」
摘自《夜航西飞》第141页
很多年之后，两人再次偶遇，汤姆对她说：你当然要去飞行，我老早就知道这点。我能在群星间看出来。
整本书的倒数第二章，是同名章节「夜航西飞」，柏瑞尔从英格兰出发，需要飞越三千六百英里抵达纽约，其中两千英里是连绵不绝的海洋。一路上大部分时间是夜晚，她和她的「银鸥」飞机，趁着夜色西飞。
如果不看前面的章节，我大概不会对柏瑞尔做出此举有更深的了解，这次飞行冒险，就是她会做、该做的事情；如果不看这本书，我大概对这次飞行依旧停留在「打破记录」的认识层面。
我不曾了解的是，「银鸥」号曾在飞行中熄火向海面栽去；飞越大西洋后，它并未降落在纽约，而是陷进某处无名沼泽；而「银鸥」号在起飞后，冰块就堵塞了最后一个油箱的空气注入口，部分阻挡了燃料进入汽化器，一直带着故障飞行。
大西洋的征服者：一九三六年九月六日， 柏瑞尔向纽约班内特机场 欢迎她的观众挥手致意
决定这次险象丛生的飞行，柏瑞尔没有半点迟疑，对于要做的事情，她心里异常坚定，哪怕夜航是件危险的事，哪怕大西洋的海水冰凉。
如同一开始那样，我可以追问：「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我也可以回答：「为着顺应天赋。」一个水手生性就该远航，一个飞行员生性要去飞翔。我想这就是我飞越两万五千英里的原因。我能预料的是，只要我有架飞机，只要天空还在，我就会继续飞下去。
... ...
当你的身体体验到你赖以谋生的工具带来的孤独感，你就会明白其他的事物：那些试验、无关紧要的职位、你曾紧抓不放的虚荣，对你来说都是虚妄。
摘自《夜航西飞》第258页
柏瑞尔在驯马、飞行领域都有顶尖的造诣，但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却在清贫中度过，一九八六年在内罗毕去世，住在赛马会借给她的房子里。
这是一本不算合格的自传，甚至连自传都称不上。柏瑞尔对于个人生活，只字未透露。
柏瑞尔提及的人生重大转折，都恰好出现了不同的男人名字，坊间对她的私生活传闻很多，包括英国皇室成员为她出轨，和飞行老师汤姆关系不寻常等，这些都要靠小道消息和他人传记找寻踪迹。西方媒体有人称她为Scandalous Woman-丑闻缠身的女人，但一边又说「坏女人创造历史」。
单看文字里流露出来的气质，也不难理解她受欢迎的原因。一个率真女性，用一种英式自嘲的口吻讲述自己的故事，并且在当时以男人为主宰的场合，不靠争抢却有一席之地。有时纯真，总是勇敢。被狮子攻击也可以写得云淡风轻。
我读到的是一个无所畏惧、独自面对孤独的野小孩。对于无关的人和事，不提便永不会提。
夜航依旧是种孤独的工作。但飞越牢不可破的黑暗，没有冰冷的耳机陪伴，也不知道前方是否会出现灯光、生命迹象或标志清晰的机场，这就不仅仅是孤独了。有时那种感觉如此不真实，相信别人存在反而成了毫不理性的想象。
摘自《夜航西飞》第9页
洒脱的她在书中用一句话，遣返所有恶意的好奇心：我独自度过了太多的时光，沉默已成一种习惯。
我们一生中，如果真能练就一种熟练的技能、觅得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大概就会了解什么是「不与外人道」。有很多人和事，和它们相比，只能被抛在轰鸣的引擎之下，而你独享孤独，让胸中的秘密发芽，向着想要到达的彼岸，飞越大西洋。
于飞机上读完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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