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宅在家里,闲来无事,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读完了茨威格的《昨日之旅》,很薄的一本小说,据说是他的遗作,生前只发表过一些片断,直到1987年才得以面世。
仍然是他擅长的浓墨重彩的心理描写,这在多年前读他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早有领略。记得当年读他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欲罢不能,并数次被小说细腻哀婉缠绵悱恻的心理描写感动得热泪长流。这也不能怪我,高尔基也曾在给茨威格的信里写到,这篇小说“以其动人的诚挚语调、对女人超人的温存、主题的独创性以及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具有的奇异的表现力,使我深为震动。读着这篇短篇小说我高兴地笑了起来——您写得真好!由于对您的女主人公的同情,由于她的形象,以及她悲痛的心曲,使我激动得难以自制。我竟然毫不羞耻地哭了起来”。
茨威格的书,我读的不多,但他是我极喜爱的一位作家,一位描写情爱的高手,一位煽动情欲的大师,他对情爱中男女心灵的刻画与渲染可谓妙到毫巅,我深信,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他如此深入的心理刻画中唏嘘感慨,直至把自己代入其中,不能自拔。
我喜欢他语言的风格,细腻敏感、委婉曲折、一唱三叹、荡人心魄。惊异于一个男人如何能把一个女人沉浸于情爱煎熬中的种种心理活动描摹得入木三分。
《昨日之旅》故事的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也是小说男女主人公命运多舛的开端。但对于战争,文中只是一笔带过,更多的笔墨放到了男主人公的心理描写上,时光的流逝、岁月的变迁、宿命的分离、热切的相思、无望的爱情,无不在茨威格的生花妙笔下以浓重的诗意展现在我们眼前。但是时过境迁,一度背负了婚姻道德的束缚的深陷爱河苦苦痴缠的男女主人公,在多年以后,历经沧桑劫难再度重逢时,却发现爱情的美好也许正存在于它的虚幻与不可得,曾经共有的那些相思成灾的往昔,重逢之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两个人,却犹如关山隔阻,物是人非。有什么,也经永远地失去了,再也不可找回。
小说的末尾,在海德堡深夜的街道上,两人默默而行,男人对女人念出了以前她给他读过的魏尔伦的两句诗:“在古老的公园里,冰冻,孤寂/两个幽灵在寻找往昔。”往昔真的能找回吗?也许吧,在那些曾经饱蘸了相思热泪的信笺中,在那些灵光乍涌午夜梦回的清泪里,有他们永远不可能美梦成真的往昔。
记得那人问我,你平生最喜爱的一句诗是什么?我瞬间给了答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己惘然——这是一种何等令人扼腕长叹的凄绝之美?用残缺来营造绝美,李商隐与茨威格,却是深谙此道,不谋而合。凡俗如我辈,却只想于那滚滚红尘要一生一世的相依,殊不知,人世无常,这世上几多痴男怨女,又能有多少是遂了心的?
沉寂黯然的夏日午后,读茨威格,总让人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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