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是2007年的秋天,我在上班的时候,母亲打电话来说:外公没了。
外公已经瘫痪在床两年多了,说实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许对于他来说,离世是一种解脱,然而我们子女孙儿却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我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回家,来外公家送他最后一程。
这年月我们农村还没有强制要求火化,所以外公被整理好遗体,装在早就准备好的棺木里,老舅请的先生看过日子,需要停灵一天,后天下葬。
滇南的秋天气候炎热,遗体要用冰镇着,不然等第三天下葬,血水都流出来了。
天气热,冰块化得快,再一个,风俗习惯,子女要守灵,怕去世的亲人寂寞,陪他最后一晚。
所以第二天有安排做事的人都去睡觉休息,我们几个闲人就守灵通宵。
老舅,老妈,三姨,二姨父,三姨父,我,老妹,表弟和表妹(二姨家的)。
棺材前面的那盏油灯不能灭,那是给外公黄泉路上照路的,香火不能断,不能让猫狗进屋,然后瓶子里面的冰块化了就换。
我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以前邻居家死人,根本不敢近前去看,小时候的童年阴影就是黑漆棺木和棺材头那鲜红的颜色,哪怕长大了,做噩梦都是被人抗着棺材追。
今天晚上我却没有一丝害怕,外公的遗体躺在棺材里,仿佛睡着了,我一丝不苟地添油,换香,还抽空看了一眼外公。
凌晨一点左右,老舅觉得应该换一换冰块了,就让我,二姨父,表弟和他抬棺材盖,三姨父去把外公头顶,腋窝,肚脐,胯下的瓶子拿出来,换成新的。
三姨父这个人,平时爱好吹牛,天上地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吹嘘自己胆子有多大,敢晚上去乱葬岗上睡觉。
刚刚分配好,他诺诺捏捏,嘴里嘀咕什么不知道,缩手缩脚的,开始我们以为他不愿意碰尸体,觉得晦气,老舅和二姨父都很不高兴,喝骂他动作快点。
然后三姨父不知道摸到什么,像触电一样跳起来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我们赶紧放下棺材盖,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三姨父惊恐地说道:“动了,动了,他动了。”
我们莫名其妙,动了,谁动了?外公?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们四个把棺材盖再次抬起来,老舅探头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也看了,外公依然安静地躺着,姿势没有一丝改变。
动是不可能动的,那到底是什么吓到三姨父呢?我们几个研究了一下,直到再次去拿瓶子,才发现原因。
原来是瓶子里的冰块化了,可能是冰的时候没装满水,留了空隙,没化完的冰块在里面滑动,刚好是腋窝那里的,三姨父去拿,就以为是手动了。
我和弟弟妹妹碍于身份,没有取笑,老妈他们可不留面子,让他回去睡觉去,胆子也太小了,平时牛皮都吹到天上去,遇到事情就怂了。
说实话,我挺想三姨父说的是真的,那说明外公没有死,他又活过来了,也许还会笑着问:“我开的这个玩笑好不好笑?”
然而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第二天,照常出殡,敲钉,哭灵,跪送,转山,入土,堆坟。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人的生活还要继续。
生命就像一颗流星,刹那芳华,外公的一生,平平淡淡,我记得的印象不多,哪怕是停留的最后一晚,要不是三姨父的搞笑,可能许多年后,记忆也会被抹去。
然而,没有外公,就没有老妈,没有老妈,又哪来的我?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冲不淡血脉亲情,也许这就是中华民族注重传承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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