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很大,草原也很小。
铁木真没有想到,脱斡邻勒让他找的另一个帮手,竟是小时候与他相交莫逆的安答札木合。这些年来,铁木真狼奔豕突竟不知道他的这位义兄竟与他有着相似的经历——也曾被俘获做过奴隶,而现在,札木合竟已接手扎答阑部,统领了好几个部落的联盟,手下精兵已达两万之众,也已实现当年二人分别前大树下立誓时所说的诺言。
铁木真派出他的两个弟弟合撒儿和别里古台去扎答阑部找札木合,带上脱斡邻勒和自己的信息,邀札木合出战,而他自己则赶回不儿罕山脚,他相信义父脱斡邻勒的判断,札木合一定会帮他的,而现在他要尽量多的凑齐自己的军队。
铁木真相信,欲要人助,必先自强。义父脱斡邻勒将出兵两万,而据义父所言,现如今扎答阑部的实力已不可小觑,札木合也出兵两万不在话下,而作为此次邀兵的主角,铁木真自己不可能出兵太多,但他必须有自己的军队,而且越多越好,只有这样他才会在这次联盟中拥有话语权,且不会被义兄札木合看不起。
铁木真回到老营,随后信使四出,奔往那些曾与他有旧能帮助他的人。者勒蔑自告奋勇回兀良合部召集山民,带回了几十名部众;没多久博尔术听闻铁木真的召唤也来了,带来了几十名仆从和大量马匹;最后,曾拯救过铁木真性命的,好心人锁儿罕失剌的二儿子赤老温,带着几个好朋友偷跑出泰赤乌部,也加入了铁木真的队伍。他们这些为铁木真召唤的人,再加上铁木真这几年攒下的家底,一共凑出近三百人的队伍。
铁木真很高兴,虽然这三百人相对于义父脱斡邻勒的两万人来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铁木真来说,这是第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军队,其意义非同一般。
草原上聚兵十分不易,除非你是部落的首领,且威望素著,这样别人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你手里,供你驱使。乞颜部已被泰赤乌部吞并,铁木真不靠本族力量,仅靠自己的名声和个人魅力就能聚集起别部近三百人的力量,这在草原上也算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很快,合撒儿带回了札木合出兵两万的消息,同时也带回了札木合的计划:脱斡邻勒两万人先行出黑林北上,与在铁木真在不儿罕山东麓汇合,然后开赴斡难河上游斡脱罕 一孛斡儿只草原。扎木合本人则率众溯斡难河谷而上,与他们会师。
“还是那个果敢刚毅、雷厉风行的札木合啊!”铁木真听完合撒儿带回的信息,不由感叹。
按照札木合的计划,三部人马应该在月圆之夜与斡脱罕 一孛斡儿只草原汇合,但由于从黑林出发的脱斡邻勒两万人太过庞杂,必须分兵行进,否则战马无法吃到充足的青草,进而分兵耽误了时间,等脱斡邻勒和铁木真汇合赶到斡脱罕 一孛斡儿只草原时,札木合已经先到了三天。
“我们难道不是说好了,不管暴风雨雪有多大,都要翻山越岭准时相会的吗?”
“蒙古人难道不都是忠于诺言的吗?”
“按照传统,许下诺言却不遵守的难道不是要被驱逐的吗?今天你们自己却不遵守!”
一见面,札木合冷着脸对脱斡邻勒和铁木真连发三问。
六年不见,札木合已经长成一个阔背腰圆的彪形大汉,一脸冷意的脸上充满了一族之长的威严和霸气。
铁木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义兄弟第一次见面,开口不是寒暄却是责难,正在思索札木合是不是小题大做,一旁的义父脱斡邻勒却躬身答道:“札木合,这次是我和铁木真的错,我们甘愿受罚。这样,等打下蔑儿乞人,我们两部少分些战利品,你看怎么样?”
札木合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脸上的冷意渐渐消散,这才上前抓住脱斡邻勒和铁木真的手臂寒暄。
晚上宴席之上,札木合拍着铁木真的肩膀凑近他耳边说道:“铁木真,不要愁眉苦脸,不就是个女人嘛,我会帮你夺回来的,你放心!”
“被抢走老婆这种事,草原上在平常不过,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回头你多抢几个蔑儿乞女人不就好了?”说完怂了怂铁木真的肩头,眼角带着戏谑的微笑。铁木真唯唯。
宴会结束,铁木真和脱斡邻勒并肩走出札木合的毡房。
“札木合今天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铁木真问道。
“你部众少,不明白人多的难处。你想想看,他带来两万人,那就是五六万匹马,那得多大的一片草场才能供马儿吃饱?他在这里白白等了我们三天,是你你能不生怨气吗?”脱斡邻勒斜睨了铁木真一眼说道。
铁木真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行军打仗还有这许多顾虑,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太过想当然了,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多看多学。
三路联军翻过库沐儿山,顺赤可亦河谷而下,又穿过灭儿汗山口,突出至蔑儿乞部腹地,至勤勒豁河。然 后,他们结筏偷渡勤勒豁河,像一股龙卷风似地扑入不兀刺草原。
蔑儿乞人此时分三部结营,沿着捕鱼儿海从东至西依次排开,脱黑脱阿在最东面的营地,这是三营中实力最强的一部。
札木合的计划是绕道东面,偷袭脱黑脱阿部,推倒这第一面墙,借助这第一面墙倒的威势,顺势拿下另两面墙。
私下里铁木真向义父脱斡邻勒请教,为什么札木合舍近求远非要绕到东面,脱斡邻勒非常大度的跟他解释:“东面脱黑脱阿所在的这部蔑儿乞人最强,如果我们攻击另两部,脱黑脱阿就会有所察觉,然后他就有了准备,打得过就和我们打,打不过他还可以跑,那我们就不好对付他了。札木合先拿他开刀,拿下这部其余两部就算联合,兵力也不会太强,我们仍然可以拿得下,就算他们听到风声,提前逃走也不会太可惜。”
铁木真恍然大悟。
是夜,三部联军趁着月色偷袭脱黑脱阿,第一面墙被轻而易举的推倒。美中不足的是脱黑脱阿这人,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敏和狡黠,隆隆的马蹄声在月夜隐隐约约响起的时候,他就已当机立断骑上快马逃走了。
铁木真很焦急,打扫战场时没有找到孛尔帖的影子。此时的他并不在乎能杀死多少敌人,分得多少战利品,因为以他不足三百人的兵力这些都不是他能作主的,他只想找到他的妻子,那个能给他心灵以慰籍的美丽女人孛尔帖。
第二面墙没顶住联军一个回合的冲锋就倒了,脱黑脱阿再次发挥出他的特长——兵败如山倒之前他就逃走了,而且这次逃的更彻底,他丢下了牛羊辎重,带着最后的蔑儿乞余部逃进了捕鱼儿海岸边的深山密林之中。他不知道,这是他余生逃亡生涯的开始。
铁木真骑着马在一片兵荒马乱的蔑儿乞营地里寻找他的妻子孛尔帖,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呼喊着孛尔帖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他。就在他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有人冲上来抓住了他的马缰绳,铁木真认出来这个脸上抹了黑灰的女人,正是他不惜借兵四万,踏平蔑儿乞部,也要找寻回来的美丽女人孛尔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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