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小时候在坡里庄听到的关于龙的故事里,最让人惊奇的了,因为故事发生在人和龙之间,也是前院的大奶奶讲给我听的。
说村里有户人家,夫妻二人男的叫王行,除了农事还做点豆腐的营生,虽然生意不大,但有点收入贴补家用,比一般农家来说日子过得要好很多,让人苦恼的是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对街坊邻居为人处事等都是漠不关心的,导致邻里关系一般,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关上大门朝天过”的那种。由于王行早年丧父,有个寡居的老母亲,七十多岁了,腰病多年以至于腰弯不能直立,好在生活基本能自理,虽腰病如此但依然早出晚归守着一亩薄地耕辍不止,邻里见了都会摇头叹息,这么大年纪何苦呢。尽管街坊邻居都议论纷纷,王行也明明知道,但他就是不管不顾,街坊四邻能奈我何。
一次老太太农忙淋雨感冒,高烧两天身边无人照料,要不是串门的邻居及时发现,老太太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当时让人通知她的儿子王行时,两口正在磨豆子,对老娘的病情毫无惊异之色,还不耐烦的说自己正忙呢,让人催了几次直到大半天后才不情愿的去了趟老娘家,要不是邻居们及时喂药退热,老太太可能早就不省人事了。总算捡回来了一条命,但儿子依旧漠不关心也不常来,偶尔会良心发现带些残羹冷饭来,幸亏邻里接济,老太太才不至于被饿死,这次大家总算看清了这不孝之子的真面目。
一个晴朗闷热的夏日午后,忽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不一会儿白昼如夜,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过之后急风夹着骤雨,裹着冰雹就下开了。早起赶集午后才回来吃饭的王行,刚刚吃饱躺下,正迷糊着呢,被凭空的一声炸雷给惊醒了。院子里端着簸箕挑豆子的王行媳妇,刚被这黑云遮日天气弄懵了还没回过神来,忽然一道亮光紧跟着一声巨响,下得她大叫一声“亲娘啊!”,簸箕一扔,跑进了屋里。刚坐起来的王行被明暗交替间隙跑进屋的黑影吓了一跳,刚进屋的媳妇也被床上猛然坐起、脸色惨白的王行也吓了一大跳。正当两人惊魂未定之时,一道持续了很久、更加耀眼的闪电亮了起来,紧随其后惊雷就在他家屋顶炸开了,黑暗中风卷着雨水的湿冷气息和土腥气扑面而来,两人本能的低头躲避,瑟瑟发抖抱作一团,恍惚中又感觉好像有什么来到自己跟前,怒气冲冲的好像它还在盯着自己...
风雨中斜眯着眼抬头看时,发现不远处黑暗处似乎有两团幽幽的深绿色的光,正冲着魂不附体的两人,远处雷声轰鸣,电光明暗闪烁之间勾勒出一个巨大盘缩的身影,它正从屋顶倒挂着探下身来,巨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半间房子,头上粗大的犄角就像粗大的树干,须髯好像随风飘摇的垂柳枝条,半张着的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正在喘着粗气,下巴的胡须也跟着一动一动的又好像有话要说,那湿冷的气息正是从它粗大的鼻孔里呼出的,而那两盏照着他们的幽绿的灯光正是它的一双眼睛,这分明就是过年舞龙灯时舞的龙吗?那眼神好吓人,好像充满了愤怒时刻就要爆发的样子...
忽然又一道闪电在屋子里亮起,屋子里顿时白亮得无法睁眼,王行夫妻吓得抱头趴下,“别吃我,别吃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瘫软如泥的二人抬头发现,外面早就是雨后的太阳和知了吱吱的叫声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刚刚做了一个梦。缓了好久才坐起身来,查看时才发现自家西厢房地上一片狼藉,泥水碎瓦片散落一地,几根木檩条坠落在地上,横斜交错,还有一根檩条斜挂着、摇摇欲坠,雨水正顺着那檩条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的一个装豆渣用的空盆里,盆旁边的墙上溅了不少黄泥水,房顶上方有个比井口还大的破洞,一束阳光照进了屋里,显得比原来亮堂了很多,看着又不像他们原来的房间,而最刺眼的就是白色的土坯山墙上自上而下赫然出现的五道深深的沟痕,半尺深浅就好像刚刚犁过一样,露出泥土本来的颜色,雨水顺着那沟痕在白墙上流过,留下黄色的轨迹,那轨迹交叉看起来好像一个字,是的,就是一个字,是一个大大的“孝”字。据说,后来很多人都亲眼看到过山墙上那被龙抓过的深深的五道痕迹,其中就包括年轻的大奶奶,至于那个“孝”字她就印象不深了,可能跟大奶奶不识字有关吧。
这夫妻连惊带吓足足病了半月,调养好后就把年迈的老母接到自家,最好的衣食侍奉老母,邻里有事他们也热心相助,自此王行为人处事跟以前判若两人,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孝子,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年后媳妇还给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全家老小和和睦睦共享天伦。
龙——俨然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正义的化身,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总觉得天空中有一双眼睛时刻都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如果真的人人心中有条“龙”,头上有条“龙”,这世上是不是就能少很多不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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