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感情只是发生在刹那。比如与外甥女分别。
我比外甥女大了十七岁。我带她时,是活泼小姑娘,是翩翩美少年,年龄正盛,岁月刚好。她天然喜欢我,做我跟屁虫。我用老款MP3给她播放音乐,她跟着边唱边跳,甚是欢喜。就连如今,竟也记忆清晰。
夏日炎炎,我才高三,她知我要放假,就攒着头发,任谁也不能碰,说要等我回家再给她洗。我妈说:“你这娃子,头都要嗖了,近不得身。”但她愣是等到了我。如此这般,让我生出无限怜爱,那是被需要的感觉。
暑假,帮我爸看店,顺带她一起生活,洗衣做饭,饮食起居,皆由我照料。我妈心大,但从不会大到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交予旁人,但交予我,她是万分放心的,她躲在乡下清静忙碌,十天半月都不来店里瞧上一瞧。
三四岁孩童,正是嬉闹好时光。哪怕烈日当空照,下午二三点,她也是要出去玩的。我不喜晒得乌漆嘛黑的小金刚,想着做长辈的责任,就图谋把她关在家里圈养,唯愿她可以白上一点。
才不过第二日,她竟多次意欲跑出去,但又畏惧我的目光而回头。她还小,连门把手打开的力度都不够。等到暮色西沉,晚风习习,我才敢开门,她兴高采烈,奔出去,如一匹小马见到原野般,欢快跳脱,我才明白,“野”是孩童天性,“外”是孩童追求。
我不该压制,她就是晒成个黑脸小包公,只要看到她咯咯欢笑,兴奋舞蹈,我也就是开心的。长辈之于晚辈,感情总是如此。那个暑假,我非但没有让她变白,反而让自己黑了许多。
你看,时光流水,顷刻间,她已十八。她依然是那个追逐我跑的小女孩,却再也不是那个追逐我跑的小女孩。
去年寒假,我们分别。她给我电话,她说:“小姨,我走了。”不过高三去补个课,搞得像场生离死别,哽咽不能言。而我,亦如是。大概我们一起相处的时间还不够火候,刚好实实差了一个晚上。
她不说我很想你,只是拍来漫天飞舞的雪花。问我:“姨姨,你那里下雪了吗?”还拍来我老父亲的照片:“我们坐在一起烤火呢。”在亲戚家吃完酒,我立马找了辆车,去奔赴有她的地方。
我们在凌冽寒冬出门,在哈出的热气里,看到她笑得如一弯月牙的脸。她觉得幸福,我也是。我们在超市购物,她快活地把小弟弟装进购物车,我们一起把任何喜欢的都塞进去。
而今天,她又跟我告别了。情绪依然不够好。我喜欢的告别是阳光灿烂,春风十里,她大喊一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姨,我走了,回头见。”我也大喊一声:“滚!赶紧的!”她大怒:“喂!小姨!你这个人!!怎可如此待我?!”我们的对话,只有我们懂。
她之于我的意义,与我之于她的意义,也只有我们自己懂。而事实上,我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在一起欢笑,在一起打闹,很是热闹。我们只是朋友,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朋友。就像十里桃林,灼灼芳华里的折颜和白浅。
我也渴望有那么一片灼灼桃花,有一回人间四月芳菲尽,我们一起回到往日好时光。她才十八,她终归领略不到,所有的过去都是过去,再也回不去。
如今,我也端起长辈架子,开始训诫:“他日,你可不结婚,但一定要有钱。”“所以,趁着时光正好,年华未老,赶紧的,读书,考所好大学。”“别一天到晚,觉得这个瞧不上你,那个不喜欢你,人家都挺忙的,根本没时间讨厌你!”
我以为她会讨厌这样的我,毕竟风向转变太快,严厉得有些突然。但分别的时候,她依然回头,大声喊我:“姨姨,我走了!”于是,我的眼里瞬间雾气蒙蒙。十八,她终归是个孩子,十八,她也终归已经成年。
我只想让她知道,天真,与年龄无关。成熟,亦与年龄无关。我说:有些路,总是要自己走。她说:有些路,早晚得走。
愿她勇敢一点,独立一点,精彩一点。
我也终归知道,有些人哪怕万般不舍,但终有一天,也需离别。
没有来日方长,只有无数个蓦然回首之后的,人走茶凉。所以每一次相见,才会那么珍惜,每一次告别,才会那么用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