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凼凼有传奇
有外地朋友问:“凼”?啥意思呀?
(1) 凼,读dàng ,小坑,水坑,水塘等。凼凼,叠字,有强调的语气。
(2) 重庆方言,指地方,区域。例:你是哪个凼的?(你是哪里人?)
(3) 粤语方言,指哄女孩。例:你去凼下佢啦,好快就消气(你去哄一下人家吧,很快就消气了)。
简子家在重庆南部山区綦江区郭扶镇九龙峡,故事里边的“凼”,是第一种解释。
《海椒凼情缘》讲述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九龙峡谷老张家的是非恩怨。
鱼鳅凼,位于郭扶镇三塘村,也有不少离奇的传说。
沙坡凼,位于郭扶镇高青仙凤峡。
风云变幻的历史长河中,沙坡凼曾经上演过数不清的传奇。
鱼鳅凼,沙坡凼,海椒凼,无数的“凼凼”,数不清的往事。
今天简子给你讲述另外一个“凼”的老掉牙的故事。
2. 落窝凼
落窝凼,字面意思是坐落在十分低洼的水塘。
今天讲的这个落窝凼,本地人习惯叫它“窝凼儿”(wo dangr)。
窝凼儿坐落在高青茶坪梁子的一个山坳里,东边通往“绝壁小华山”牯牛背;西边是通往连二屋基,可直下徐家湾;北边先上梁子再下岩,通往猴子坪;南边直下到“岩口”,到永胜村的红岩沟。
这个岩口,也叫“观音岩”,不知哪朝哪代的先人们,在红岩绝壁上雕凿出观音神像,据说这里的观音神像非常灵验,过往行人无不顶礼膜拜。
旁边还有山王菩萨造像,同样香火极旺。
未通公路之前,这条路是新店、双水通往永胜红岩沟、龙洞湾的翻山越岭的捷径。
几十年前,龙洞湾、红岩沟、猴子坪和今天的九龙峡7、8、9三个社,同属“十全保”,这条路就是本保成员来来往往的大道。
山路虽然崎岖难行,时有悬崖绝壁,时有羊肠小道,但那时的人们,硬是肩挑背驮也健步如飞。
3. 红岩沟,大红岩
红岩沟可算是鼎鼎大名了,茶坪梁子南边山崖的红岩,面积巨大,鲜艳如彩霞,人们叫它“大红岩”。
据说大红岩下,有一座“盐山”,盐山红白相间,红的丹霞,白的盐巴。有人路过,舔一舔,那石头,是咸的!
简子路过多回,可没尝过。也许,白色的,说不定是鸟粪呢。
红岩顶部,有数不清的燕子窝、蝙蝠窝。!万一你抬头仰视,它们冷不丁地给你免费奉送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礼物”下来,岂不“吃不了兜着走”嘛?
经观音岩下坡,有一座高山水库,人们叫它“岩口水库”,也叫“红岩水库”。它是高山寒潭,碧波荡漾,水质甘甜,鱼儿长速缓慢。想钓大鱼吗?恐怕,你会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4. 匪窝八大寨子
茶坪梁子深山里的落窝凼儿,原本籍籍无名。因80多年前轰动一时的“王鳌造钱”案而名声大噪,它才有资格与“鱼鳅凼”、“沙坡凼”等地并驾齐驱。
话说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有江津人氏王鳌,年过三十,长得彪悍粗黑,声如洪钟。
王鳌原本商贾之家,祖上是从四面山的双凤会龙庄分家到两岔河的。
到王鳌手里,因经营不善,家道中落。他不甘人下,梦想力挽狂澜,重新富甲一方。可他剑走偏锋,想做无本经营,遂与社会上一帮猪朋狗友打家劫舍,混迹江湖,自诩侠盗。
王鳌在江津老家两岔河结下不少仇怨,又连累了曾经的弟兄,索性拐走了那弟兄的老婆“千里镜”。
王鳌远走高青,据牯牛背、茶坪梁子天险,拉大旗扯虎皮,聚众对抗官府。
这个千里镜,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因钦佩王鳌的豪爽义气,心甘情愿跟他同流合污。
千里镜长得高挑利落,一双凤眼凌厉生威,颇有气势。她早年间读过女子学堂,拜师学使双枪,枪法比王鳌还精准毒辣。
更为神奇的是,她竟然机缘巧合得到一架当时领先世界的德国军事望远镜,所以人赠外号“千里镜”。
千里镜入伙王鳌,使得王鳌如虎添翼。两人结拜了不少异性兄弟姐妹,号称28好汉。他们拉起了1000多人,盘桓在牯牛背、茶坪梁子一带,长达七八年。
这么多人,他们在山上怎么生活呢?
简单,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老弱病残孕做家务、养牲畜。
中老年男子种菜种粮,开辟出达沟岩、李家湾、生基坪、生基湾、茶坪、窝凼、连二屋基、钱塘子八个寨子,共几百亩耕地。
王鳌根据每个寨子地盘的大小、土地开垦的多少,掂量着分配驻地,俨然世外小朝廷,各山寨自成系统运转起来。
青壮少年身手敏捷者,除了平时操练,会被分派到各条道路打家劫舍。当然,主要目标是川黔沿路的富户、富商。
王鳌统领山寨,自有寨规,有一条明文规定,方圆20里内不准打劫,否则轻打板子,重则“三刀六个眼,自己找点点”(自尽谢罪)。
平时派人把守猫鼻梁、山王庙、水巴岩、观音岩几处寨门,百步一岗,半百一哨,戒备森严,把牯牛背、茶坪梁子老巢守护得如铁桶一般。
5. 千里镜母亲之死
压寨夫人,也就是当家二把手千里镜,跟着王鳌,名声尽毁。寡母在老家无法立足,只好跟随女儿上山做土匪婆。
千里镜日常落脚点在窝凼儿,这里背山面水,鸟语花香,恍若世外桃源。窝凼儿有三湾肥沃土地,计30余亩,有五六十间木板房、竹夹篾泥房、泥巴草房。
千里镜手下弟兄,身强力壮者跟着千里镜外出“捞金”。
余下诸人负责耕种、打猎、采药制药,另有部分弟兄用桐子壳、黄荆叶等烧灰制碱,也有专人筑炉打铁,满足各寨日常生活生产所需。
千里镜风风火火,来去匆匆,时常外出,家里事务交给老太太打理。
一次,雨后初晴,老太太发现岩壁旁的土墙似有歪斜。于是,她不停地提醒过往之人走路躲远些,再远一些。
谁知,那些人不但不听,反说老太太老眼昏花。
老太太郁闷得不行,端来一把竹靠椅,盯着那堵泥巴墙,天天提醒大家小心点,走远点。
半个月过去了,泥巴墙看起来毫无变化。
这天傍晚,一群人收工回来,老太太又叫他们走开些。
有个女人瞄了一眼土墙:“啥眼神儿呀?老太婆有病?”
老太太自己也疑惑了,她刚刚明明看见墙头晃了一下。
“哦?我老眼昏花了?”
老太太揉了揉眼睛,起身,走过去一看究竟。
谁知,她还没走到墙根,泥巴墙哗啦啦就倒下来,好巧不巧砸中了老太太。
大家手忙脚乱,从泥巴墙下把老太太挖出来,只见她七窍流血,已说不出话来。
奔波了十余天的千里镜刚巧赶回。老太太费劲看了女儿一眼,手指头伸向众人,却突然脑袋一耷拉,呼吸停止,却死不瞑目。
千里镜大痛!
狂怒之下,她举起双枪,乒乒乓乓扫过去,几个平时不太听话的“刺儿头”应声倒下。
手下人心惶惶,恐惧日甚。
有人借机逃走,千里镜越发暴躁凶悍。
6. 弟兄反目,发财梦碎
千里镜在窝凼儿落脚的第四年,他们打劫在通车才几年的川黔公路镇紫街段,抢得运往成都的印钞机及其配套设施,还有,那唯一的印钞技术员!
印钞机!
“发财有望啊,哈哈,老天待我王鳌不薄!”
王鳌连夜运回,经牯牛背,回茶坪梁子,刷刷刷刷开动机器,印制钞票:四川省银行,刘湘半圆。
由于币值小,使用方便,别人毫不怀疑。
本地偏僻,交通闭塞,外人无从得知。
王鳌马不停蹄,大肆印钞。
一时间,山寨所有匪首,花钱如流水,逍遥快活了一年之多。
他们不仅东奔西走买买买,还南下贵阳昆明、北上重庆成都赌赌赌。
要不是发狂的千里镜,错杀了刘麻子的小舅子,刘麻子一怒之下,跑去綦江县衙告发,国民党官府还蒙在鼓里呢。
后来嘛,王鳌被抓,机器没收,山寨财物收归公有。
八个山寨,一夜之间风流云散。
有贴心弟兄奔走花大钱保释,王鳌重获自由。
不过,他的发财梦并未苏醒。纠集弟兄,重操旧业,依旧占山为王。
官府不干了,借名“招安”诱捕,王鳌禁不起诱惑,欣然缴械下山。
綦江县衙遣散山寨老弱病残,或轻或重判了数十人罪责,王鳌及其结拜兄弟姐妹26人枪毙于綦江沱湾沙坝子。
千里镜绝望了,逃往盘龙水、狮子山深处,心惊胆颤躲避了几个月。
官府震怒,重金悬赏,务必缉拿归案。
千里镜最终没能逃脱,跟她义妹叶双枪,在小红岩仙女洞被捕。
两人被钉十字架,死于东溪刑场。头颅割回高青,高悬龙台寺,示众三日。
场面惨烈,有人一见呕吐,回家噩梦连连。
此后多年,西南川黔一带,一直流传着牯牛背匪窝的故事,特别是她俩的凄惨下场,被说书人宣讲,老百姓至今津津乐道。
有人说,强盗,活该!
有人说,女侠,可惜了!
有人说,
信步牯牛第一峰,
茶坪梁子走鲛龙。
匪首当年霸窝凼,
往事随风山万重。
口述:
简富贵87岁
简富国80岁(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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