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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36)心痛椅子 却只能任人作

我母亲(36)心痛椅子 却只能任人作

作者: 寺外小老虎 | 来源:发表于2021-08-07 17:54 被阅读0次

    文革期间,我父亲是全公社村支书中最先被打倒的一个。原因有二,一是先进村,在管理上肯定得罪人。二是村里有下放青年,城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村里。正是热血沸腾的年龄,加之农村的苦累煎炸,让青年们不平的情绪有了一个喷发的出口。打倒走资派的各种批斗会,在南书房的院子一场接一场。

    家里还没条件安街门的院墙上贴满了大字包。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母亲晕头转向,提心吊胆。之前整天不着家的父亲,被打倒后有时间待在家里了。

    墙外看大字报的人不断,敢进到院子里的人极少,谁也不想找事儿受牵连。热闹的墙外和冷清的墙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村里的办公室成了那派人的指挥部,屋里充满了朝气和夺权后胜利的狂妄。

    本村冯姓的造反头目,眼馋智取威虎山里那铺着虎皮的椅子。他想到了我家的圈椅,尽管没有铺虎皮,但坐在里面,两手搭着扶手,头往后一靠,半躺着上身,应该也会挺滋润。想到此,便命人到我家去搬椅子。

    我母亲的为人,说话反应的速度,应对事情的能力,在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来拿椅子的人底气不足,又不敢不来,尽管平时他有愣子气,但进到我家院子还是有点讪讪的朝屋里走。

    狗的叫声让母亲知道有人来,从炕上下来,到灶间门口看到来人。未等他开口,便招呼他进屋。来人不说来意,母亲也不问,我家接待外人的座位就是椅子,无论谁来都自动落座,因为除此,炕下再无座位,除非站着。

    母亲给来人让座,那人心里有点发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母亲以为她是为父亲来的,便对他说:“掌柜的今天不在家,你知道吧?”“知道。俺来扛恁家的椅子。”母亲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扛俺家的椅子?”母亲问。那人答:“扛到办公室。XX打发我来的。”

    椅子是母亲的嫁妆,是母亲的父亲顶着寒风,大冷天儿用木轮车从黄县推回来的,还从来没离开过自己家呢,他们来扛到办公室,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放在那种地方,这个拖,那个踩,不是自己的东西,谁也不心痛。想回绝,但没说。

    母亲想到当年姥爷主动往外献地的事儿,姥爷也是心里不情愿,却忍痛把好地献出去了。他们来搬椅子,如果不让搬,他们会拿父亲撒气,幸好如今还没动手打。为了父亲少受窝囊气,母亲再不舍,也笑着对来人说:“扛椅子啊,扛吧,用完了记得送回来。”

    母亲当时的笑,我至今想象不出是怎样的一种笑。她的嫁妆承载着我姥爷浓厚的爱,姥爷早就不在了,但母亲一直觉得姥爷每天都与她在一起。来人把椅子搬走,无疑给母亲的心扎了个洞,有血从洞里渗出,但从外表看不见,只有痛在心里。

    椅子被搬到办公室,那头目坐上去,翘着腿,向后仰着身子,两手指交叉枕在脑后,嘴里喷出:“tmd,这玩意儿到底比硬板凳舒坦。”

    办公室每天乌烟瘴气,这样突兀的一把椅子与环境极不搭,头目不在时,人们争相去坐椅子,都想体验一把舒坦的滋味。

    待父亲“解放”后,椅子才回家,两边扶手的漆早已剥落的裸露出木质的本色,脚踏的横梁居然磨凹下去,成弧形,椅圈的漆,所剩无几。

    母亲在擦拭椅子时,又心痛又欢喜,心情复杂的她不知是啥滋味,唯一安慰的是总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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