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一响,约过一两秒左右,从各个教室里冲出些迅捷的身影,一骨碌地往厕所的方向狂奔。这是在教室里肚子疼急需翻江倒海的人,他们必须拿出浑身的气力冲到厕所里去,毕竟厕所里“领土”是很有限的。他们之中如果步伐稍稍慢了一点,就有可能没有地方让其使用,到时候捂着肚子在厕所里看着已满的蹲位焦躁地来回踱步,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从大门出来至厕所,有一段长且陡的斜坡,如果飞快跑过去,脚板同石阶猛烈的撞击,即使穿着鞋依然可以感受到疼。然而对于他们而言,相比于肠胃里的翻江倒海,后者才是他们亟待解决的。
第二批从教学楼里出来的,便是三三两两闲庭信步到厕所去的人,他们谈论着各式的话题,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叙利亚到美国,双退下意识地向前走,然后不自觉地捱到了厕所里,到那时他们的话题都意犹未尽。
厕所里是热闹的嘉年华。有人三三两两扎成一堆,然后从口袋深处摸出摸出一团纸,然后又从纸中伸出几根皱巴巴的烟,学校查吸烟查得严,但总是上有上策下有对策。“咔嚓”烟头已经积起了火星,以及缥缈的烟雾,这叫“二手烟”。不少不抽烟的学生经过他们时,总要被这烟雾熏得鼻子发歪,要是这些烟鬼比他们活得还长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张学良抽烟活了一百零五岁呢!”一个“烟鬼”一边嚷嚷着,一变把烟拉进嘴里,两腮都扁了下去。
几乎所有的抽烟学生,从鼻孔里呼出烟气的同时,还要下意识地稍稍昂起头,最好是抬头45度仰望天空,就是这样深沉!仿佛一根烟下来,自己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饱经沧桑的人,成了最深沉的哲学家。此时此刻世界的真理就掌握在这半截燃烧的烟头中……这厕所里这类人实在太多,简直成了沙龙。
又有一些学生进来了,为首的两个穿着花衬衫的,不过并不是港漫里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古惑仔般形象的复刻,脸上虽然有胡子,可总是带这些稚气,这样的脸还要装出一副杀人的样子,实在是非常可笑。其他跟着他们的人也是如此。他们都进了厕所,围成一团,这架势,应该是要打架的。厕所里的气我实在是多样,烟味、化粪池里的尿骚味、以及人呼出的气混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怪的气味,人多为之掩鼻。
另一批人也来到了厕所,同前一批聚在一起的人交汇了,原来是斗争的双方。这就很热闹了。周围的群众自动地把战斗双方围成了一圈,“战士们”也分主战与副手。副手们又把主战围成了一个更小的圈,而在外围的好事者无不伸颈侧目以图新鲜。更有甚者爬到了别人身上,以期获得最佳的视野来观看这场盛事。
两拨人开始对骂了,声音很大,言语很粗鄙。可以说,这是暴力活动的前奏,若有一方的声息低于另一方,那可能就要动手了。内圈开始纷乱,外圈变得拥挤,各种推搡各种叫骂。有一个人给了另一个人一拳,他们俩扭打起来,接着这暴力的病毒便扩散到其他人之中,现在人群已是乱做一团。扯衣服、甩耳光、拳击脸、肘击背……各种流派各种招式全部用上。但场面确乎是混乱的,除非上帝视角否则根本看不清打架的全貌,旁观者也只能一边保护自己一边向那一边张望:只有几团黑雾在旋转。可以听见一些声音:拳头打在肉上的声响、衣服掉线的撕裂声、以及口中乱吐的难听至极的脏话。
打了一会儿,形势便出现了转机:有一方的人被另一方的人按在了地上。这是旱厕,这得多脏啊!无疑,这已经宣告了胜负,至少在这一瞬间。得胜者还不忘给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失败者再踹上几脚,撂下几句狠话:“这次姑且饶了你,下次再见着把你胳膊给卸了!”然而话音未落,放狠话的人冷不防头上挨了一拳头,然后有扭打成一团。原来是之前落败者的同伙。他们大呼着上前,向之前神气的胜利者报以最为严厉的怒火……局势更加混乱了,有人眼镜被打落,在人群的推搡拥挤中找不到了,有人作壁上观,结果也被无辜地挨上一拳……先前聚拢起来的圈子即将崩溃。
“你们在干什么?!”外面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接着进来几个中年汉子。带头的大家都认识,在早上的学校大会上作为校领导代表致过辞。仿佛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停止了骚乱,围观者突然间便恢复了平日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作鸟兽散了。而剩下那几个主事者在原地里僵硬……
接着就来到了教务处,他们蹲在地板上,哭丧着脸,早已失去了平日里跋扈嚣张,早已失去了抽烟时的深沉与参悟。老师严厉地训斥他们,才从他们的牙缝里挤出几句微小的话作为供词。这竟然与之前混战的“战士”竟然是同一个人。门外也有好事者扒小窗户偷看,很快就被老师赶走了。大概不多时,竹条打在肉上那清脆的声音将响彻整个校园,会被每个班级的人听到……
又是下课铃声一响,厕所里回复了往日的平和,有几个学生一边吧嗒着烟一边商量着什么。据目击者描述,他们和那个落败的学生是同一个班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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