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方言把松树叫“穷(枞)树”,老家哪地特多古穷树,据父辈回忆,老家安放在“穷树窝里”,哪窝人像古穷树皮,穷得一块接一块,剩没露肉的补丁差不多,地里没有什么特别出产,种点水稻完全靠天吃饭能不穷吗?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大炼钢砍伐一大批穷树,还是穷的响叮铛,七十年代村里来一批衡阳铁务局的“锯匠”,将村里古穷松尽数伐去,无条件支援国家铁路建设,哪窝人无声无息地为京广铁路线作出了具大和不可磨灭地贡献,古穷树是砍光了,可老家仍然很穷,才知道不光穷树什么事,山上照旧种穷树,哪地适宜种穷树。
枞树小时候对松树有种特别情怀,并不是来自它能引火作松光,树上结疙瘩砣稀奇,而是它独处陡峭山峰迎风耐寒的精神,高处不胜寒的毅力和承受着天体风雨雷电,冰霜酷暑的那种铮铮铁骨,寂寞孤独。
隔壁住着位采集松脂油的爷爷辈,不知他书名,乳名还是外号叫“松古佬”,每次上山放松油会带上没有勾的柴刀,一把似锅铲没有边沿锋利小铲,一把半孤形锐利锉刀槽口若公分宽,有时还会带条弯把手锯;柴刀砍荆棘植被开路,小铲铲松树粗皮,铲一块四五十公分长宽的面积,此时树液汗珠子从那块黄白色的皮肤中透出来;锉刀从正中间纵线入松树肉,深度不过五毫米,两边锉十几条斜线左右连接纵线,纵线下端钉条小竹槽若三两公分长,树脂从斜线流到纵线再往下流出,晶莹剔透似蜂蜜,汁液向下流动过了小竹槽滴下来,滴入早已锯好接松树液体的竹筒里,竹筒下支撑着一两颗竹钉;整个作业面看上去似块鱼骨骼,更像块芭蕉叶和羽毛的白素描,颜色从黄白变谷黄化成琥珀色,摸上一把清凉,松香袭人。他经常收油回来时,满身松油脂,一担松油放家门口,液体稍有杂质,清亮中有乳白色沉淀物。装松脂油的木桶相当笨重,桶边沿相对有耳,装条很长能活动的竹挑耳,与其它担子有种格格不入的差别。
跟父母到乡里生活,偶遇林管站收松油储存的大池子,里面存储了大半池松油,池底一层乳白,上面清亮,问及当时价格,百斤才十几块钱,乳白色和清亮油价格略有偏差。放松油只不过是劳动生产,生活中空闲时间的过度,挣个盐钱已相当不错了,至少在哪个政治挂帅的年代。
小学老师带我们去种茯苓,有人挖坑,有人砍二十几公分的松树,砍成米许的段,整齐地码在坑中,放很多茯苓菌种,用土埋起来;过些时日挖出来,松树两端真的结了菌,很大一砣类似魔芋,很轻很柔,外表褐色,里面白色,老师告诉我们这些就是茯苓,能治脾虚胃寒。
古松干枝条有明脂能引火,夜里没电源的小山村,厨房灶台角会燃几根松枝,把整个灶台照亮。走夜路提只铁火笼在前,可以在即将熄灭时又添上几根;若碰上夏秋季节到稻田里抓泥鳅黄鳝,泥蛙田鸡,白天会准备大半篓松明子,将篓里松明子烧空还意犹未尽,又重新装满劳动收获。
若古松自然枯萎,边沿渐渐腐朽,正中心会形成黄,红,黑的松明,表面凹凸不平,剔除表面油光水滑如琥珀;想寻觅一块黑色松明制作手串,多年多方打听,终不能如愿。
冬季沿着松林林阴山路行走,道上铺就厚厚发红松针,漫步曲径,偶有松果随风跌落,跳向沟壑;寒冷节气,雪花飞舞,林中淅淅沥沥,绿针捧雪,松针裹冰,琉璃欲滴,恰似北国。
春暖花开,松针吐蕊,松花绽放,色泽金黄,拨开树下松针,松茸举着遮羞伞,伞面若铜锣,被当地人称之为“铜锣菌”;还有一种伞B面如松针刺满孔,黄色油面,山里人唤“枞毛菌”,两种菌分分合合,一年生长几次,是否有公母不得而知,山里人的山珍馐食,佐米粉,炒青椒…。怎么烹饪皆好吃,有种松下寻风的味道。
盛夏季节,茁壮成长,松针碧绿,树杆胀裂,皮枯燥皴,枝条层层,宝塔青果。秋季到来,偶有松鼠出没凑热闹,小巧玲珑,活泼乱跳,协调松林动静之美。
一想到松树便会忆起老家哪棵古松,哪棵特别,高大,挺拔,雄伟,雄壮,有型,帅气,博大,硕壮,威武的古松,它独立生长广阔旷野中,四周百米内无乔灌木,根部发达到壅成小山坡,茎部二十米内无丫杈,直冲云霄,直径近两百公分。哪年被锯匠伐倒,梦中经常能见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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