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气氛渐浓,村里的年轻人在路上碰面,彼此寒暄就多了一些话题,比如年货买了吗?新年的衣服买了吗?上了年纪的人关心的是糕点蒸了吗?香肠灌了没?咸鱼腊肉是否已经腌制?
这些从来不用陆璐操心,她对年味全然没有兴趣,因为这些自制的年货基本是在走流程,它的归宿只是拿来取悦年,然后藏进没有温度的冰柜里,而后春夏秋冬地吃上一整年。
陆璐和小贾、周小燕三人来到离家二十里地的镇街头,这个小镇是远近闻名的经济强镇,两条街道像十字相交的东西长廊一览无遗,随着人流和车流的交横相错显得异常的热闹拥挤。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喜欢没事瞎闲逛,小贾就属于这一种人,十次逛街能十次空手回家,恐怕守财奴再世都不能与之相媲美。她们逛街的模式走最原始的地毯式路线,这源于繁华有限。
周小燕走在最前面,她把她们领进了一家运动服鞋专卖店,陆璐霎时看到喜爱多年的牌子,便一直流连在运动鞋专区,只是明码标价让她有些怯步。
周小燕看出了弟媳妇的心思,轻轻走到她身旁,一边瞟了一眼面前的小卡片一边悄声对她说:“三百六,不过运动鞋耐穿,要不要试一下?”
陆璐忐忑地扫了一眼坐在她们对面纹丝不动的店员,不,这派头看起来更像是老板娘。周小燕就近拿起一只被陆璐琢磨透了的粉红色和白色相欠的运动鞋对那个女人扬声说道:“拿双38码的试试。”
女老板身材臃肿略显富态,她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两步,迟疑地垫起脚尖,眼皮打到了地上,冷冷地说:“那边的鞋子贵呢,买得起吗?”
听罢,周小燕三人相互对视了几秒,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三人穿着打扮虽称不上奇装异服,也称得上是凡夫俗子,怎么就入不了一个凡人的眼。
陆璐顾不上生气,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正看着门外人流涌动的老板娘那张轻蔑的脸,心里窃笑:没看出您是大富大贵之人啊!周小燕很快反应过来,合着这老板娘是看不起侉子。
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听弟媳妇和小贾说着侉腔,三个人的脸如同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马铃薯又黄又黑,穿的衣服像是拼接而成的陈年碎布,典型的农民进城。
也许身上的这股抠搜气质被这位阅人无数的老板娘瞬间捕捉到了,周小燕强忍着怒气说道:“拿双38码的鞋,我们买了。”老板娘这才匆匆走进了暗房,拿出一个崭新的盒子递给陆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结婚才三年的时间,陆璐觉得好像走过了一辈子,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这张脸,那是一张陌生的蜡黄的脸。有些人说她命不好,也有些人说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这话是隔壁芳芳奶奶说的,她曾经希望时光倒流,陆璐能做芳芳的后妈。
也许更多的人是看不起她,有的人轻视她的选择,有的人讨厌她奉献型的自我感动,有的人不断恶意揣测她嫁人的目的,有的人直言不讳她的廉价。
她却常常这样自我安慰:我的嫁妆很贵,这是一场万水千山的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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