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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师父教我献身

那一年,师父教我献身

作者: 杰月花田 | 来源:发表于2018-08-29 22:44 被阅读0次

    1.

    清冷的街道上落叶飘飘,阵阵秋风时不时卷起落叶旋转。我逃也般的离开了家,婆婆的吼声在风里回荡:就你这柔弱不到八十斤的个子还想出去工作,趁早在家带孩子吧。

    我头也不回的朝玻璃厂的方向走,路的尽头被某某建筑公司的牌子挡住了,只留了一个大门。继续往里走是一条河,建筑工人们正在修桥。各式的钢筋摆满了两旁,挖土机、混凝土的车子时不时路过。

    玻璃厂在河对岸,两根高大粗壮的烟囱直直立起,时不时从里面冒出浓烟。岸边有一条锈迹斑斑的船。船上的扶手旁挂着救生圈和救生衣。一条绿色粗粗的绳子绑在河两边的树上,在河中央的位置绳子呈弧线,远远看去绳子离水面很近。

    划船的是个六十多岁的光头老人,船就靠老人的手拽着绳子慢慢往前移动。船上人十多个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妇女,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少妇。小少妇纹着浓浓的眉毛,眉毛尾部有痂壳掉落的痕迹。一张桃红的嘴唇性感撩人。一身紧身黑色针织衫紧裹着那苗条丰满的身材。外面穿着件白色大衣外套。纤细的腿上伸进黑色丝袜里,脚上穿着一双十厘米高的白色高跟鞋。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再看看自己,素颜加上身上一件四年前买的大衣薄外套。外套上起的毛毛一团一团。带孩子的这些年,家人的不理解,婆婆的挤兑,经济上的不独立让我一直郁闷不已。我站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

    我拉拉大衣外套,准备别过脸去。你……你是福子家的儿媳妇吧!

    小少妇旁边的四十多岁的妇女开口。妇女看起来四十多岁,但全身打扮都很精致。我礼貌的笑笑。

    你也去玻璃厂上班?

    嗯,是的。您是……

    你家宝贝给婆婆带?你家婆婆啊,太不讲道理了,整天街都给她骂完了,从不上班也不帮忙带孙子。你没见过我,但我认识你。有一次路过你家,看见孩子在车里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你家婆婆在旁边磕瓜子都不来哄一下的。

    哪有这么狠心的婆婆?

    其实孩子哭得时候不需要哄,哭哭就好了。

    船上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向我,我尴尬的笑笑。

    小少妇开口解除尴尬,你准备到那个车间做什么呢?二车间急需要包装工,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点点头,目前只能这样。

    船已经顺着绳子到达岸边的惯性使我往前串了下。虽然船不大,但还是有些头晕。

    下了船便沿着杂草丛生里轧出来的一条小路走了二三十米才进入一条宽大的公路。公路上停着一辆公交车。听说这是公交车的底站,方便市中心的工人来这里。

    又走了十五分钟,终于看到“康康玻业”四个大字。门口的公路上摆满了小摊。有卖馄饨水饺的,有卖麻辣烫的,还有炒菜炒饭的。小滩上坐着有穿红色工作服,也有穿蓝色工作服的。

    大门的伸缩门禁闭,只有一条两人窄的门是开着的。门上的玻璃上安着指纹打卡机。我随着指引先登记,然后就一直在门口等待。

    2

    不一会儿,伸缩门打开,一群骑电动车的工人们争先恐后的冲向大门口。他们的工作服都是紫色的,胸口挂着红色的牌子。经过大门口时都不约而同的慢下来排着队,然后经过伸缩门的柱子时拿着胸口的牌子往一块玻璃按了一下。当听到嘀的一声后,双手握紧把手冲了出去。

    那一阵人流过后大门重新禁闭。工厂宽大的公路上陆陆续续有叉车插着垒起来的两米多高的箱子向另一个厂区跑去。偶尔还时不时的有刺耳的滴滴声闪过。

    门卫的电话铃声响起,一个个子不高的门卫接起来听。挂断电话后,门口指着厂区公路最里面较低矮的工厂说,那是二车间,你去找二车间的李主任。

    顺着保安所指方向,我来到二车间门口。车间有两个大门,一个朝南一个朝西。西出口不停的有男工人推着铁板车,车上放着三个麻袋。麻袋呈工工整整的长方形。

    进去大门后,左边摆着一个个四方四正的大托盘,托盘上放着摆好的啤酒瓶,不过啤酒瓶全用薄膜紧紧包住。一层层的托盘有一人多高,整整齐齐码放好。

    走道右边是几间办公室。办公室的灯显得格外明亮。办公室的门牌上挂着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办公室,车间办公室。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总经理办公室会设在这样一个简陋的车间里。难道总经理兢兢业业到跟工人们共生死的地步?电视里总经理办公室应该是宽大明亮,窗明几净。正想着,门被打开了,我跟开门的人撞了个满怀。我抬头一看,一个高大帅气四十岁的男人,西装笔挺笔挺。头发干净利落的往后一捋,眼睛轮廓分明,鼻子挺立,有点像混血儿。难道这就是李主任?

    对不起!我找李主任。我愣住了有些语无伦次。

    你找错办公室了,在隔壁!说完把手往口袋一插,快步潇洒的走了出去。那背影有些像泰坦尼克里男主角的背影。

    我抬头看看门牌上,赫然写着“总经理办公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要不就是公子哥?不然为什么把办公室安排在车间?不猜了,可能我小说看多了吧。

    我走进了主任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旁边有另一扇门,于是我推门进去。房间里摆着四五张办公桌,桌子上凌乱地散着白纸。一个胖胖的带眼镜的女人抬起头。她简单向我说明岗位情况后,说现在缺包装工,不知道我能不能干下来。我想都没想一口肯定的答到,我能坚持下来。

    直到后来进车间后经历机器故障,托盘打包等我才体会到李主任当初所说的“能不能干下来”的含义,才知道我夸下的海口竟是少妇帮我一起圆上了。才知道并不是我小说看多了,而是霸道总裁的生活实在丰富多彩,车间的生活五彩斑斓。彻底颠覆了我对清苦的工人生活的认知。

    3.

    李主任带着我穿过车间的又一道大门。里面宽大而又感觉灰尘扑扑,我忙不迭的咳了几声。一共有六条生产线,生产线直线似的排开。生产线的顶头的机器很高,就快要顶上房顶了,机器不停地有红通通的火团往下降,一两秒一个,快速而有规律。

    我隐隐有些担心万一那火球砸下来是不是就没命了。近处能看见的就是一个四米宽的类似操作台,上面摆满了啤酒瓶,工人拿着一个啤酒瓶扔向了不远处的贴皮推车。

    传送带带着啤酒瓶慢慢一个个有规律单向排队经过两个灯箱,灯箱的位置也有工人,再然后转向尽头一个旋转的直径约一米的圆盘。有一个工人拿着圆盘上的啤酒瓶往麻袋里装。

    李主任带着我来到中间的那条生产线。对着站在操作台前一个工人大声喊:覃云!玻璃碎片的响声,机器的嘈杂声混在一起,让李主任的声音淹没在喧闹声中。

    李主任站上操作台前的一个台阶上用手碰了碰旁边正在聚精会神观察啤酒瓶的女人,然后回过头用手指了指我。女人回过头,头上带着一顶蓝色鸭舌帽,一副蓝色口罩严严实实把脸遮住,只剩两只眼睛眨巴眨巴露在外面。花色的围裙绑在高大魁梧的身体上,让我第一想到东北女人。这身材要是在旧社会绝对是中国婆婆喜欢的类型。

    李主任告诉我,以后她就是我师父,有不懂不明白的直接问师父就可以了。

    师父上下打量我一番,便招手示意我走上工作台的阶梯上。我望着五六米远站得整整齐齐的啤酒瓶,使劲盯着啤酒瓶看,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来。再看看师父,她时不时的从里面挑出些啤酒瓶扔进推车里。我拿了一个师父扔的瓶子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师父拿下口罩,指指瓶口对着我的耳朵说,看到没,这里有一道银白色闪光的缝,这是瓶子受热不均引起的,如果不把它挑出来,运输过程中会破裂。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师父已经走下工作台,坐在了灯箱前盯着瓶子看。我也跟着师父坐在灯箱前。一个个瓶子整齐不快不慢的通过灯箱,把瓶身的毛刺全都展露无遗。我能看出瓶子上的泡泡。

    第一个灯箱看完又坐在第二个灯箱前,我才知道第一个灯箱看瓶口和瓶肩以上的地方。第二个灯箱看瓶肩以下和瓶底。瓶口有时会有裂开的痕迹,大大小小的泡泡全都要挑出来扔掉。

    最后一项就是装瓶子。我学着师父把麻袋套进两个T字形二十米高的固定台上。圆盘上不停旋转着,师父两手快速揪起瓶子往麻袋一放,只听嘭嘭嘭一声接一声的响,不大一会,师父的麻袋就立即变成方方正正的长方形,师父顺着台阶的斜坡把麻袋拖下来。旁边来了个男工人,拿出十五厘米的铁针,穿针引线把口缝上,一气呵成。然后把麻袋倒过来,底部朝上又重复封口一次。最后把麻袋搬上铁板车运走。

    师父告诉我,拿瓶子时,每个指丫一个瓶子,先从大拇指和食指开始,这样一只手可以拿四个瓶子,两只手要同步。可是当我慢慢悠悠把瓶子放进麻袋时我傻眼了。麻袋很深,我的手够不到底,只能把头伸进麻袋里。瓶子放下的瞬间,麻袋里的灰尘扑了上来,我不停地咳了几声。再一看瓶子横七竖八的躺在麻袋里。师父过来用手把瓶子撸在一起。第二下两只手拿七只瓶子,瓶口要放在第一排瓶口的肩上,一定要放在肩上,中间不能有缝隙,必须紧凑。师父摆了几层再让我摆,明显我已经熟练很多,瓶子很听话的就整齐摆放了。最后一层师父只放了几个瓶子。我才知道一个麻袋放一百个瓶子。

    八小时里就跟着师父不停地在几个检验台上轮回。第一天我基本弄清了程序。

    4.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是我最痛苦最艰难的时期。也终于体会到这不仅是包装工也是个体力活。前面三道检验我已经心领神会,只是最后一道把啤酒瓶放进麻袋我遇到了很大问题。麻袋是搬运工从仓库搬来的,麻袋有大有小,麻袋太大,瓶子装进去乱了套不成型;麻袋太小,装不下一百个瓶子还需要重新找合适的麻袋再装。如果速度慢,转盘上的瓶子越来越多,虽然可以暂停一小会,但速度跟不上瓶子就会掉地上。

    每次装瓶子时,师父就耐心在一旁指导,后来稍稍熟练一点后,师父就让我自己装。一麻袋装好以后,要把麻袋拖下台阶,虽然有斜坡辅助,但对于当时八十斤的我来说难度很大。我揪着麻袋的两边口,用尽全部力气,麻袋一动不动。旁边的一个瘦矮的搬运工有时看不下去了就帮我把麻袋拖下来。

    三天以后在白班下班的路上,师父走上前搭着我的肩。去掉鸭舌帽和口罩,师父披着一头方便面的卷发,一身深驼色大衣,仔细看看,师父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师父指出我力气小拖不动麻袋,要不要回去好好想想这份工作究竟是否合适我。我听出了师父的意思。那几天,不仅是身体的酸痛,更是内心里的折磨。

    如果这份工作我做不了,就会正中婆婆的预言。可是我连麻袋都拖不动怎么继续下去。腰酸背痛让我睡不下,婆婆的叨叨和老公的不理解反复发作。我也犹豫了,但还是做着无畏的挣扎。

    直到我听说正式工可以分配宿舍后,就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平时吃的不多,睡得也不好,尤其是心态上。但自从那以后,我拼了命的要成为正式工,成为正式工的条件就是能独立进行包装。从拖不动麻袋到一点点能拖动,再到最后熟练的拖一米远。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成为正式工申请宿舍。

    师父被我惊人的举动吓到了。她无法想象站在她面前矮小瘦弱的我是如何能拖动七八十斤的麻袋的,而且有板有眼。两个星期后,我能独挡一面了,师父也欣慰的笑了。但师父去带我申请正式工的时候,被穿红色工作服的班长拒绝了,她无法相信我瘦弱的身材能在两个星期里独挡一面,于是让我再试两星期。如果我依旧能独挡一面,产量按正式工工资算,立马给我申请宿舍。

    在这两星期里,我玩命般的干。只要一上班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天气渐渐变冷,每每上夜班的时候,穿着暖暖的衣服检验,一旦轮到装瓶子,就会大汗淋漓。衣服反复脱反复穿,感冒难免不了。

    我努力坚持着。从家里带了毛巾来,包装完大汗淋漓的时候,我把毛巾隔在后背。待汗干后再往背后塞一个毛巾。冷的时候就去平台里面一点的地方拿一个啤酒瓶塞进怀里。平台里面一些的啤酒瓶没有完全冷却,瓶身很烫,但足够让我暖和一阵。

    每次听到组里的成员问我不冷吗?我都笑而不答。她们当然不知道我是有多想成为正式工申请宿舍,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不惜一切。

    5.

    我如愿的成为了正式工,申请到了宿舍。我无比欣喜,内心的激动久久不能平静。多年被压抑的心一下释放,就像满腹的苦海放闸一倾而下,干净利落。

    我住进了八人间的宿舍。宿舍里铺着木地板,有四张层床,两边各两张。进门的右边有一大块空出来的地方,放着两个密码箱。密码箱旁边摆着四五双板鞋和带毛的高跟鞋等。右边的四张床位已经铺着床单,被子整齐的叠放在一侧。左边只有最里面的上铺住了人。我选了靠门的下铺那张,拿着垫子铺上。

    一阵喧闹声推门而来。我抬头一看,师父和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人进来了。师父笑笑说,没想到你也申请宿舍了,我俩一个宿舍。师父在我旁边的下铺铺上垫子。真好,能有师父在同一个宿舍我无法抑制的开心偷笑。不过,师父说她不经常住这里,只是碰到大雨或大雪天才住宿舍。

    自从住进宿舍后,我热情开朗,跟之前判若两人。连这条生产线上的人都说喜欢现在的我,把她们都逗得开心。只有我知道战胜困难后的绝后逢生是多么难忘。

    我认识了宿舍里其他生产线的人。也经常跟他们一起吃饭聊天。从她们口中我知道了这个玻璃厂的老板是个山东人,总经理是他儿子。办公人员、实验人员、主任、班长、还有烧瓶子的技术工都是山东人。这些人员的岗位要么是白班,要么是工资高,要么是工作轻松,要么是管理岗位。

    在一个北风呼呼的夜晚,我窝在宿舍的被子里翻来覆去。我不甘心只做个工人。可是要想调离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就这样一直失眠到十二点。听着对面床传来呼噜声,我一点睡意都没有。两只眼睛睁着看着上铺的床板。

    突然宿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随即门又关上了。两个室友蹑手蹑脚在我脚边的爬梯上爬上了床。不一会旁边上铺动来动去,动静越来越大,床开始摇晃。我就那样听着她们哼哼唧唧的折腾了好久。天哪,这简直就是现场直播啊。虽然看不见,但那床被摇晃得头晕。

    住了这么久,老是没见过住师父上铺的人。也没多问,因为有很多像师父这样偶尔住一下的。可是上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情侣俩不去申请夫妻宿舍在这寻求刺激?

    这吵人的吭叽声太刺耳了,真特么想大喊一声,滚出去吭叽摇床。回头一想万一人家正尽兴的时候突然被我打断会不会吓出心理阴影,到时候这咋说得清啊。

    于是我默默从枕头下摸出耳机,偷偷把手机放进被窝里放起了催眠曲。神奇的是那之后摇床配着音乐我竟然睡得很熟。深深鄙视了下自己。

    6.

    第二天我哈欠连天的去上班。在准备接班的十分钟空档里,师父在我旁边好奇问,你昨晚干嘛去了?没睡吗?还是帮别人加班了?

    我那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把昨晚的事一股脑儿的说给了师父听。那流畅的语速简直能跟播音员相比。那故事的跌宕起伏比武松打虎有趣多了,我都惊讶我竟然还有这样的潜质。师父在一旁瞪着眼睛听得不停的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小声点。还没等我说完就已经提前接班了。师父对着我耳朵悄悄说,我会指给你看的。

    我那八卦的心一直在心里作祟。可是直到下班,师父也没指给我看。外面起风又下雨还冷的发抖。我顶着一个塑料袋准备跑向宿舍。对面一个打着红伞的女孩子迎面走来。咦?这不是表姑家的媳妇吗?嗨!你在这里上班啊,我怎么没碰见过你!我打招呼道。

    我在一车间做实验员,有空来找我玩!话语间夹着冰冷的鄙视。

    噢,我正愣神。师父打着伞出现在我旁边:刚才那人你认识?

    嗯,是的,不怎么熟。我回答。就她那鄙视我的样子,我可不想告诉别人她是我亲戚。

    师父和我一起走进宿舍,一进宿舍,师父就神秘兮兮的关上门,扣好安全锁。坐在我旁边,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

    我上铺就是你刚刚遇到的,丽丽!和她偷情的是我们生产线上的技术工。丽丽以前在我们这条生产线,和技术工搭上线后,就一路变成了实验员,连车间都换了。那小伙子是山东人,听说找主任说一声就成了。实验员可比包装工轻松多了,两个小时做一次实验,量一下瓶子的高度厚度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就在办公室里睡觉。

    好哇,我机灵一动喊了起来:向下一个目标实验员进军!我拍着手叫了起来。

    师父诧异的看着我。我自言自语道:也对,也不看看人家是怎么当上实验员的。

    7.

    那一晚,我像是打开了师父的八卦盒,师父把厂里的八卦说了个遍。谁和谁经过同事相亲,见面第一晚就睡了,关键双方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也学年轻人一样,睡完天亮后就分手了。

    谁和谁在夜班的空隙两人在黑漆漆的夜里,厂门口的草坪上打滚。谁回车间的时候都忘了把头上的枯草弄掉。

    还记得那个漂亮的对着你笑的史班长吗?她原来也是个包装工。

    当看着我的嘴巴呈O型时,师父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继续讲。

    四车间是做玻璃杯、玻璃碗和玻璃烟灰缸的。为了防止工人们偷盗,四车间下班的时候都要经过门卫,如果有大包的东西,门卫会随时检查。即便这样,也常有人上班的时候偷摸一两个杯子装进包里带出去。毕竟流水线上的杯子太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查不出来。

    史班长和闺蜜本就不是四车间的,一天带一个杯子回家这要多少天才能凑齐一桌杯子。再说还要找个四车间信得过的人每天帮忙才行。史班长和闺蜜一合计,还不如弄个一大包,再想办法弄出去。可是怎么弄出去呢?经过多天的踩点,她们准备从宿舍楼那边的铁栅栏翻出去。铁栅栏顶上的铁刺不知是锈了还是被人弄掉的,看样子有人从这里翻爬过。

    那天夜里12点多,史班长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打电话给四车间的人。四车间是十二小时两班倒。凌晨一两点是工人最困的时候,班长组长都藏到哪去打瞌睡了。史班长如约接到了一包衣服里装着的杯子。杯子多了哐当哐当响。于是史班长和闺蜜在四车间最角落的拐角处拿出几条准备好的不穿的秋裤。

    迅速的把裤腿用皮筋扎好,把杯子放进裤腿里,放一个杯子就扭个结。这样一包杯子稳稳妥妥包好。虽然杯子还是会发出沉闷的响声,但至少也不会太张扬。

    两人抬着一包杯子向宿舍边的栅栏走去。一路心想着这一包杯子该怎么分赃。

    走到栅栏前,她俩放下包,仔细观察了下,这包东西又不能忘外扔,只能抬过去。可是抬过去又要两人抬过去,不可行。史班长机灵一动,一个人先翻过去,然后从栅栏缝里抬着包,把包从栅栏一边抬出去以后,另一个人等包抬出去后就从栅栏缝里抬着杯子放下,那样杯子不就就去了吗?

    说干就干。史班长开始爬上栅栏,栅栏比她的头高一点点,她轻而易举的就翻到栅栏最上面,然后坐在上面向四周看了看。除了看到从栅栏的最前方发出的一线红色的光外,周围很安静。

    史班长对着闺蜜说,来试试看,我坐在上面,你先一个人把包往上搬一点让我的手好勾上。闺蜜用尽力气,不行,还差一点,让我喘口气。闺蜜正第二次搬起杯子时,栅栏里面和栅栏外同时出现两个保安。保安的手电筒直直得照着她们。

    这下完了,一定会被开除的。在这厂上班上了五六年了,工资待遇也算不错,离家又近。可如果失去这份工作,又要重新开始。要知道是这个结果,就一个一个往外带了。

    保安押着她俩走向门卫室。保安长拿着手机的几条信息道,被抓到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别把我们保安当摆设,看到没?栅栏上有红外线,只要有人翻越,我的手机就会收到信息。

    史班长和闺蜜在门卫室里等着处置。不久,总经理开车出现在门卫,喇叭按得响彻天际。原来总经理的夜生活结束了才回来的。

    史班长和闺蜜被请到了总经理的办公楼里的办公室。总经理翘着腿搁在办公桌上,眼神迷离得看着史班长。你们俩谁出的主意?

    史班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来扛!

    好,你一个人扛是吗?你,先出去等。

    闺蜜看着史班长,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处置。但脚步还是向门外挪动。站在门外的闺蜜如坐针毡,把耳朵贴近门想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是什么也听不见。闺蜜第一次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真想冲进去,可是,总经理强大的气场不得不让她停止这种疯狂的想法。三个小时过去,也不知道史班长怎么样了。就在闺蜜担心到极点,理智和冲动互相争抢的时候,门开了。

    史班长走了出来,面若桃花。没事了!我们走吧。

    闺蜜还想问问那三小时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史班长闭口不谈。

    第二天什么也没发生,并没有收到其他领导的谈话,一切都很平静。下午,车间主任直接把史班长和闺蜜叫到办公室。史班长荣升成了班长,闺蜜成了实验员。一切都像是个梦。她无法相信,就在这两天之内,经历了大悲大喜,恍恍惚惚,就像触及不到的真空。

    8.

    你知道史班长为什么偷了杯子没受罚反而升为班长了吗?师父强调式的问我。那是因为她有奉献精神,懂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跟我强调这些,我跟这事可没有半点关系。师父拿手戳戳我的胳膊。正在玩手机的我,被师父一戳,误操作打开了58同城。

    你知道为什么总经理会在车间设置办公室吗?其实总经理很花心的。你不是很想当实验员吗?你要找机会奉献自己啊!

    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着手机说,好,就这么办!师父欣喜的说,你同意啦!那好,我帮你找机会。

    8.

    第二天,师父沮丧的告诉我,总经理出差了。我蒙娜丽莎地微笑着,没关系,不碍事。第三天,我被主任叫走了,谁知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过车间了。

    我始终相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利用空余时间为自己充电是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我被叫到了财务室,见到了财务经理。财务室急缺一个财务。当我看到财务室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初级经济法》时,觉得无比熟悉和欣喜。当我拿着初级会计证双手递给经理时,经理欣赏的笑了。

    就这样,我走向了梦想的岗位。同时又觉得师父好荒唐。她不知道,当她劝我献身时,我正好看到我们公司招聘财务的信息。他不知道,当她帮我策划的时候,我正好把简历发了过去。

    时间是最好的证明。我和师父的距离越来越远。虽然还在一个宿舍,但几乎没过师父了。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黑漆漆冰冷的地方。

    再后来,没有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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