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人（下）

  第二天一早，萨摩就出了木屋，斯奇已经早早在外面等了，两人一路狂奔到光明村一处废弃的小屋，马车就藏在那里，坐上马车那一刻两人还心有余悸的回头向光明山望了望，生怕那可怕的老头突然出现在身边，随即扬鞭狂奔，半个小时，光明村已经看不见了，两个小时，周围的风景已经完全陌生了，三个小时，光明山都变得很小了，四个小时，可怕的邋遢老头也没有追来。两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天色渐渐暗了，马车仍在狂奔。“萨摩你看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去那里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洋溢着重获新生的喜悦，也没有在意步伐逐渐沉重的马儿越跑越慢。

  愈发缓慢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萨摩和斯奇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昏暗的暮色中依稀可见前面有一个邋遢的人影。

  邋遢人影越走越近，萨摩和斯奇也逐渐被恐惧所笼罩。他们尝试过逃，但是没走过几步就被无形阻碍所环绕。斯奇只好颤抖着紧紧攥住了衣服中藏着的匕首。

  守山人冷哼一声“怎么就你这点手段还想杀了我吗！”随即轻轻挥手，斯奇的匕首就不受控制的飞到了守山人身边，环绕着破烂长袍飞舞。“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请你放过斯奇，这一切和他无关，我保证再也不逃跑，任您处置，唯您马首是瞻！”萨摩见最终还是逃不过，只好央求眼前可怕的老人能够放过自己的好友“不要求他，我们兄弟同生共死又如何，跟他拼了！”斯奇眼神中喷出绝望的怒火，大声吼道。

守山人缓缓走到两人面前，飞舞的匕首也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抬头看了看近乎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还好总算还来得及。”随后横眉冷竖对着萨摩喝到“封！”萨摩仿佛被无形绳索捆住一样，只能疯狂扭动着在地上挣扎。斯奇看的眼睛都红了，然而却无能为力，守山人也看着他，周围的空气如此的粘稠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萨摩被制住。“也是我今天有事分心了，竟然差点让这个小家伙跑掉了。”守山人冷漠地说道。

  “放了他！”“求求你放了他”两声同时响起，斯奇急了眼却又无能为力地怒吼，以及萨摩停止了挣扎弱弱的哀求同时响起。“啧啧，你们这俩小家伙感情倒是很深。”守山人挑起了眉毛，却是没有要放人的意思。“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是两个普通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斯奇双目喷火仿佛想将眼前的人撕碎“有意思有意思，没关系不要急，过了今晚你就会知道的。”守山人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过了今晚我也总算可以把事情做成了。”守山人突然眼神一变“什么人！”

  只见一个头戴帽子的瘦削少年缓步走来，对斯奇萨摩而言无法动弹的粘稠的空气对他仿佛没有一点影响，他缓缓摘下帽子，优雅欠身一礼“您好，我是您的收获人。”

  守山人看清了来人，那副邋遢而又一贯平静的老脸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惊讶与恐惧“你...你...”斯奇感觉到连周围身体的束缚也轻松了许多，仿佛守山人情感剧烈变化下已经无法维持束缚，斯奇一个箭步冲到近在咫尺的守山人身旁，在守山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捡起了那把匕首，捅进了守山人干涩的胸膛。

  “啊！！！蠢货！！！蠢货啊！！！”守山人被剧烈的疼痛惊醒，手一挥斯奇便弹了出去无法动弹，颤抖着把匕首从胸膛中抽出，冷汗涔涔，可以看得出哪怕对于他而言这样的伤口也极其吃力。终于守山人的伤口完全愈合了，他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这样....也杀不了他吗...斯奇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哈哈...哈哈哈哈....”守山人疯疯癫癫的笑着“还是你棋高一筹啊哈哈，佩服，佩服！”斯奇疑惑的睁开双眼，萨摩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守山人正面对着之前的戴帽子的少年，少年微微一笑，回道“您过奖了，我只是过来见见老朋友而已。”

  守山人摇了摇头不再理睬那位少年，转过头来对斯奇说道“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你被野兽追杀之后的事情你根本想不起来？”

  “我知道你想的，我对你做了手脚？不，我不屑。”

  “之所以你想不起来，一去想就头疼，是因为你自己不想想起来！”

  “这是你本能的自我保护，想知道吗？那我就给你看”

  守山人一挥手，脑海当中仿佛一道锁被打开了，纷乱的记忆潮水般涌了过来。

  “萨摩！不！”一头野兽已经咬住了萨摩，只待一口就可以撕下一块肉。但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有点奇怪，野兽们发出恐惧的呜咽声，连那头已经下嘴的野兽也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掰离了猎物，随后被束缚在一旁瑟瑟发抖。邋遢的守山人出现了，他没有看斯奇没有看野兽也没有看周围蠢蠢欲动的光明山鬼物，只是盯着萨摩。只见萨摩双目无神，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然后机械般的走向被束缚的野兽。野兽本能的感受到恐惧，呜咽声愈发强烈，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萨摩机械的伸手，仿佛轻轻一拉一扯，整个血淋淋的狼头被扯了下来！随后目无表情的一口口咀嚼着野兽血肉，也不剥皮，或者去毛，就是这样直接一口一口，狼吻，眼睛，耳朵，慢慢的吃着，却让人感到如此毛骨悚然，给人以无穷的恐惧...“啊！...”斯奇已经快吓疯了，而这时候萨摩无神的双目望向了斯奇，他放下手中的狼头，一步步向斯奇走来，那目光，一如刚刚看待那头野狼一般。

  斯奇望着嘴上还流淌着狼血沾染着狼毛的至交好友，用一副看待食物的表情慢慢向他走来，心中仿佛什么最珍贵的东西碎了，永远遗失在了那个夜晚...“够了！”守山人喝到，束缚住了萨摩，斯奇也昏死了过去...

  斯奇慢慢从回忆中醒来，不可置信，恐惧，心痛，绝望，复杂的表情交杂在他的双眼中...“萨摩...”他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萨摩又是之前记忆中的那副表情，机械，冷漠，不断试图挣脱束缚朝离他最近的斯奇扑去，全然不顾挣扎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光明山是魔物的聚居地，一到夜晚，凶兽齐出，百鬼夜行。你们碰到的那几只野兽算是最低等的了。普通人类在光明山过夜，十死无生。但是人类中有很少一部分，有着一小部分魔物的血脉，平时并没有什么，可一旦去了这种魔物聚居地，就有可能被魔物血脉控制住自己，如同行尸走肉却能爆发出远超人类的力量。”守山人看着斯奇唏嘘道“一旦被这血脉控制过一次，每到夜晚都会不由自主的变身恶魔...哦...这只是一个形容词”守山人转头向少年颔首致意。

  “曾经，我最好的朋友为了救我，在我面前被魔物撕成碎片，从那一刻开始我发誓，不惜一切代价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为我的兄弟报仇”守山人眼神复杂的看向了瘦削少年“然而...最强的人依然还是人啊...总之后来我杀掉了那头怪物，并且四处流浪，杀尽见到的一切魔物”

  “但我后来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单纯的善与恶，我见过最善良的怪物，也见过最卑劣的人类，我杀倦了。最后我来到了光明山，成为了这里的守山人，然后在不久前的一个夜晚见到了你的同伴萨摩”

  “帮帮他！求求你！帮帮他！”斯奇听到了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前因后果“你说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是的，我是有办法，但就如同刚刚将我自己起死回生一样，哪怕是我也需要耗费近乎全部的力量。”守山人再次以复杂的目光看向瘦削少年“之前的我不敢这么做，因为我一直在担心着今天...收获人，教给我的那两本，恶魔纪人，恶魔纪魔，并不是全部吧...”

  少年行礼“是的，还有恶魔本纪，但这与您的愿望无关。”

  “哈哈哈所以哪怕没有这小子刚刚那一下你们也能有别的把戏？”

  少年低头一笑，不置可否。

  守山人转向斯奇“刚刚救我自己已经耗费了我近乎所有的力量，你们的感情确实很可贵。我今日大限以至，留着也是浪费，就用我的生命送你们一份礼物吧”说完站起身，伸出了双手，破烂的长袍无风自动，面无表情的萨摩突然变得狰狞，开始了更剧烈的挣扎，随后平静了下去，双眼重新拥有了神采。“这是...怎么回事”萨摩看着保持微笑始终未曾动作的瘦削少年，充满激动神色望着自己的斯奇，还有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急剧老去的守山人，一时无法理解这一切。

  守山人再次挥动已经颤动的双手“如果不是我，你的好友可能已经杀害了无数的无辜人类，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记住，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然后，都忘却吧...”

...

  “哈哈哈终于到了这镇上，那老头看来是找不到我们了！”斯奇一进客栈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冒着被一起抓住的危险帮我，我可能要永远呆在那座木屋里了呢，来，我敬你一杯！”萨摩看着斯奇诚恳地感激道，“兄弟俩说什么谢！来干了这杯！哈哈哈！总觉得有什么好事让人心情特别愉快啊”斯奇仍然大大咧咧的笑道。

...

  守山人看着眼前的瘦削少年，笑了笑，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再见了，老朋友”

  少年再次鞠躬行礼“再见了，老朋友。交易愉快。”随后戴上帽子，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