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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在记忆里还是我儿时的样子,但那里已久不住人了,包括住在老屋周围的几家邻居。他们也大都搬到村子的外面、或是举家外出打工去了。巷中除了几位几近耄耋之年的孤寡老人还守着几处老房之外。平时这里也很少有人来。老人们偶在门前坐坐,却宜显得这里异常的冷清。但我每次回到家里总要到老家逗留片刻,没有别的原因,我觉得老屋能勾起我许多儿时记忆。
门前竹已生满庭院,三两只小麻雀在竹丛里嬉戏,发觉有人来,抖抖翅儿扑棱棱飞向高处,惊讶的望着陌生的来客。
老屋就在竹丛的掩映里,宜显苍凉与孤寂。由于年久失修,房上草被岁月剥蚀,几尽脱落,墙体也多处裂痕。摇摇欲倾的样子。
老屋在一日日耗尽着自己的生命——我想起巷中那些年迈孤独的老人……
看到老屋,这却使我一下子想起许多美丽的童话,“绿野仙踪、稻草人、小木屋.........” ,是的,我记忆里许许多多的童话小人书多是在老屋或是在老屋的窗前读过的。而童话里所描绘的小房子在我的记忆里常常就是老屋。
普普通通的三间草房,中间双扇木门,两边各有一扇小木窗,青色石墙,石阶……。
20世纪五六十年代,这个或许在中国北方山村最常见房屋,或许它也是那个年代的中国农村特征;不过在今天都已经走进记忆了。
但记忆里老屋要比这高大的多,也好的多,门窗也不似这般窄小。他在我记忆里象宫殿,总不像现在这样的感受。但细想又觉得老屋也就是如此而已。
那两扇门依然尽守职责,门还是反插着。我记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有坏人半夜用刀拨门闩的镜头——《柳堡的故事》,看后心里害怕极了,常常担心有坏人半夜会拨开门闩悄悄溜到屋里来偷东西——因为我家的门无需用刀去拨,宽宽门缝是可以轻而易举的伸进成人的手去。小时候我总觉得那门只是摆设而已,即便是上了锁,我也常常见到大人们因丢了钥匙去摘门,即使是小孩子也会摘下门嵌子——(闸板),从下面钻到屋里。但许多年了,却未曾听说过村子里谁家有被偷的事。不过田地里偷瓜摘果的现象却不断。 清晨,常会听到街上有人少了东西到街上叫骂,嘹亮的叫骂声常常会混合着街上小贩们的各种叫卖,一起叫醒这个宁静的山村。
开门进去,这是三间五陇盘的房子,三米开间,前后宽度不过四米左右。因为没有顶棚,抬头可以看到粗壮被烟火熏黑了的梁和梁上的一样黑的木棒和秫秸。梁上燕已不知去向,留下一排燕窝宛如齐长城遗址。东梁下是用秫秸编成的薄帐子,西梁下是母亲亲手一点一点捏成的三个方形泥坉——盛粮食用的,并排起来的也算一道山墙,这中间就是客厅了。
而今,西梁下那排泥坉早已不见了,显得屋里空荡了许多。屋子里放了些没有什么大用却又舍不得扔的破烂家具和一些旧农具。
满处的灰尘,覆盖了多少旧时的记忆,我还能忆起多少呢?。
我记得东屋最早是父母亲、我和弟弟住着的,姐姐们那时候都住在西间。房屋虽然住的挤了点,但那时候几乎家家都是这个样子的,也常常会听到有谁家因为住房拥挤而争吵、闹情绪的现象。
薄帐子上的年画还在,有骑着鱼的大胖娃娃年画,还有七品芝麻官连环剧照,还有花木兰、还有早年的样板戏人物……
我想起小时候姐姐们唱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小常保……”、“几天来摸敌情收获不小”……。我便也跟着学。早上起来站在院子里的鸡窝上高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大公鸡从窝里跳出,向我扑来。它是一只雪白的288洋鸡(农村里最早养的未经过培植的鸡叫笨鸡,下蛋小、少),血红的冠子鹰一样的嘴,又高大,又威武,他能轻而易举跳过小孩子的头顶,就算不会被它的尖利嘴啄到,单是被它粗壮腿碰上,也会打出几道血色的爪印,就连大人也惧它三分。我自然不是对手,常常吓得大叫。
母亲便拿着笤竹从屋里出来驱赶大公鸡,姐姐便在窗前看着我笑:“连个大公鸡都打不过,还打虎上山呢”。 我那时心里不服,杨子荣有枪呢,心想,假如自己也有杨子荣那样的枪,管他什么大公鸡、大老虎统统干掉。那时候常常盼望能有一把玩具枪,听人说得到年集上才有,于是我便天天盼望着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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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要到了,母亲会把屋子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入了腊月,家家开始置办年货,父亲便忙着写春联。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村子里大半个庄子的人家都要找他写,那时候,刘兰芳的评书播得正火,村子里有收音机的人家太少,下午六点左右,屋子里常常坐的满满的听书人,前后街有爱听的走上里把路也来听,孩子们要考试了,下午也要上课,放了学也赶来听。屋里坐不下了,便从院子里搬来一根木棒,齐齐地坐在门前,两手托着腮,昂着脸,仿佛夏日梁上的乳燕。时间还有一会,母亲冲了茶送到屋里。老人在谈论年成,年轻人相互嬉戏逗趣,孩子们大骂冗长的广告,吵闹的声音直到刘兰芳清脆的“书接上回”开始才会嘎然而止。
过年了,印象里都是进进出出的大人和孩子,崭新的大红春联贴在各家各户的门上,孩子们穿上了崭新的衣服,一群一群的,挨家挨户的给长辈拜年,,拜年,实实在在的跪在地上磕头,我到过许多地方,在异乡也过了很多年了,但见到的拜年方式也只是拱拱手而已,这种拜年方式,或许只有我家乡还有,还保存着。有亲戚来了,也拜年,男人们在堂上喝酒,谈家常,论年景。谈论孩子出门的事,妇女在锅灶前做饭、烧水。正月里,家家都有客人来,家家都要走亲戚,路上的自行车多了,街上的陌生人也多了,各家各户更热闹起来,见面认识不认识都是一张张亲和的笑脸,而离别多年的兄弟姐妹重逢常常亲热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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