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篾匠是个瘸子,我其实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瘸的,总觉得太过于关注一个残疾人是不太礼貌的行为,所以就没有特别打听过。
篾匠终身未娶,毕竟在那样一个小山村里面,男人就是一个家庭最有保障的劳动力,一个又矮又瘸的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带给家庭的只能是压力,所以他也没有奢望过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为了糊口他选择了做这个手艺活,自强自立的养活了自己和年迈的母亲,两个人衣食无忧,好像还是比较富裕的样子。他自己了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所以什么烟啊,酒啊,牌啊什么的只要是能打发时间的他都爱好,后来也迷上了钓鱼。那都是在农忙的时候,平时闲着的人都下地干活去了,没人陪他打牌的时候,他一个人搬个小板凳坐在水库边的石子路上,不看鱼漂,只看人,看到有人从田里钻出来透气的时候就赶紧扯着嗓子喊“向家幺爹,来打一方呼根烟啰”嘴里嚷着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根烟就高高的举着,他怕,怕别人不理他,怕被无视了。当然也有大家主动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那就是他的鱼竿有所收获的那会儿,看到的人就会调侃他“老师傅,晚上下酒菜又有了咂?”他都会热情的招呼“来来来,晚上来搞几杯”不过篾匠的鱼一般是提不回家里去的,都在现场被附近的村民买回去了,农忙大家也没有时间上街去买菜,一条野生的鱼加上一点土青椒,煎上一煎再焖一下,那鱼肉和汤汁美味的,可以洗去一身的疲惫。
我和他本来也没有什么交集的,无非就是见面了打个招呼,点个头,看着他和我爸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日白。后来他把钓鱼的位置移到我家旁边的水库了,我这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也正好缺个伴,就陪在他旁边,静静的听他聊一些他的家长里短,嘀咕社会对他的不公,我带着同病相怜的表情看着他,似懂非懂,我也知道,他无非是想说说话而已,和谁说,真的不重要。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不咸不淡的,了无生气。那天放学的路上,我和往常一样被高年级同学夹着欺负的时候,旁边的一声怒吼救了我,是他,就是那个篾匠,提着砍竹子的刀跛着脚威风凛凛的站在哪里,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我受欺负的时候这样帮过我,爸妈离婚后,爸爸天天上班,从幼儿园就是跟着别的孩子一起上学的我,早已经习惯了上学路上的欺负与压迫,这么多年我都咬着牙抗过来了,基本上已经养成了懦弱的性格,可是今天有人来帮助我了,这让我很不适应。那几个孩子当然被吓跑了,他们一边嘲笑着他的瘸腿,一边瞄着他手上的蔑刀,小孩子的胆子终究是小的,再怎么不懂事也不敢和一个手拿篾刀的大人去刚,后面的时间竟然意外的让我平静了好多天,欺负我的人终究让一个瘸腿的大人吓跑了。 从那以后,我竟然对他有了一些期待,我开始敬重他,开始观察和思考他的生活,开始期待他来钓鱼,然后屁颠屁颠的搬来家里的小板凳和他坐一起。
又一段时间,他好久没有来钓过鱼了,听说是他家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离过婚的媳妇,后来我也见过哪个女人,不丑也不好看,满脸浅浅的笑容,轻声细语的和村里人打着招呼,我远远的看着他们穿着拖鞋围着村长转圈,我以为篾匠的生活终于开始幸福了,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和他结伴生活的人了。结果事实还是残酷的,一天爸爸告诉我,篾匠媳妇跑了,卷走了他所有的积蓄,我火急火燎的跑到他家,只见他妈妈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的,他面无表情的在旁边默默陪着,脸上没有喜怒哀乐,只是眼光显的更深沉了。我不敢和他聊天了,我怕分享他的痛苦,毕竟我一个孩子不懂得安慰人。
我结婚以后,工作也忙,好久没有回老家去过了,回去了也没有碰到过他,只有每次开车路过水库的时候才会想去,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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