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于北海 第一章 Part 6

前情回顾：宴于北海 第一章 Part 5

（一）

安海听见母亲咳嗽的声音，他熄了灯，坐在黑暗里。树枝的影子在窗户上颤动，看样子今夜风很大。

小北来找安海的时候，圆脸上有几道土色的汗印子，眼睛红通通的。她怯怯地念叨：“小海哥哥，你再不理我，我就要走了…爸爸妈妈他们要搬家了。”安海攥紧了拳头，小北要走了，他两年没有正眼看过的小北，要走了。

从此所有黑暗、恐惧和眼泪，都将是他一个人的了。

安海不肯回头，腮帮子咬得酸痛，才没叫泪掉下来。他跑出了小屋，明晃晃的光刺痛他的眼睛。安海用力地跑着，听见身后小北跌跌撞撞跟着他的脚步声，他没有放慢步子。在小巷口的石头那里，他终于停下来，两年了，他又停在这里。半圆形的红色印子还在，他伸手去摸，又触电似的弹回来。

（二）

小北气喘吁吁地挪上来，“小海哥哥……”她有几秒没说话，安海蹲下去，抱住自己颤抖着的两个膝盖。“小海哥哥，你别生气了…不然…你打我吧。”小北的声音沾上了哭腔，呜咽地飘荡在风里。

很久，安海终于不再发抖，他抬起头，手指慢慢地触到小北的膝盖。小北猛地瑟缩了一下，又犹犹豫豫地伸出小腿。安海说：“这里，疼吗？”他轻抚她左膝上圆形的疤，小北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地蹲下来找他的眼睛：“我不疼，不疼！小海哥哥，你还疼吗？”

安海被她的目光刺痛了，重又低下头。小北不知所措，小声地喊：“小海哥哥…你还疼吗？”安海死命地摇头，眼泪终于痛痛快快地掉下来。小北也哭了，两年来，小海哥哥终于跟她说了第一句话，但明天，她就要走了。

（三）

不知过了多久，安海终于站起来，小北赶紧擦干眼泪跟着起身：“小海哥哥，你要去哪？你跟我一起玩好不好？”安海回头盯着她，小北圆圆的，哪里都圆圆的，看起来绝对不会扎到别人…他试探着伸出手。小北讨好地凑上前去，那样子就像即使下一秒安海要打她，她也乐于接受。但在下一秒，小北瞪圆了眼睛——小海哥哥抱了她。

安海的手在她背后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汗一下子湿透了后背。安海张开攥得发酸的手指，拍了拍小北的后背，碰到了她的头发。“小北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头发最长的”，安海说。小北开心极了，好像受了莫大的表扬。“那小北一直留最长的头发，以后小海哥哥见到我的头发就能认出我来，好不好！”安海记得自己应该是点头了，小北却又呜呜地哭出声：“小海哥哥，你会找我吗？我以后要是长高了，你会认识我吗？”

安海躺下来，枕在手臂上，嘴角带着点笑意。月光从窗外跳进来，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安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手指游移在空气里，想去摸一块圆形的疤。

小北，你不用再担心了。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