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龙凤宴
大年初一,我值班。
刚走进办公室,工程部长老刘就闯了进来,他两手一拱,大嗓门就响了起来:“李头,新年好,新年好!”话锋一转,”今天不是何经理值班吗?”
”他自驾游去腾冲、瑞丽了,这几天都是我值斑。”
我边说边准备茶杯,老刘打开热水器,屋内立即响起电热水器那嗡嗡的烧水声。
“事已经办完了,”他坐到我面前的沙发上,“两只大红公鸡,石头和钢纤一人提一只,斩了鸡头,血在该洒的地方都洒了,鞭炮也放了,两千响!”
我问为什么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老刘无奈地摊摊手,工期紧啊,这两天赶工制作完,初三就要安装了。
“李头,我们杀鸡只是图个吉利,其他领导老说我们搞封建迷信,只有你能理解我们。”老刘满含感激,“你暂时不要去现场,假装不知道,中午和我们一起吃炖鸡!”
老刘告辞走了。我泡上茶,普洱的茶香开始弥散开来,我轻吸一口茶气,静心体会着普洱茶香与新年味道混合的气氛。
楼下突然嘈杂起来,远远传来工人们的尖叫声,一个女声特别刺耳,那是胡一刀的高音喇叭。
我走到门外过道上,隔窗往下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石头左手手臂上挽着一条青黑色的巨蛇,右手抓着蛇头,工人们站在一边不敢靠前,胡一刀躲在师兄孙大个的身后,我能想象出她发抖的模样。
老刘已在边角余料中找到一根钉子状的钢条,他将钢条一头放在一根枕木上,钢纤手握大锤,三五下就将钢条打入枕木之中。
石头将巨蛇蛇头硬生生钉入钢条,腾出右手抓住蛇尾将缠在左臂上的蛇使劲捌开,巨蛇拚命扭动着身体。
石头接过老刘递过来的尖刀,从蛇颈刺入,慢慢下拉,蛇肚随刀剖开,蛇的血和脏器顺蛇身不断流出。
我走回办公室,我天生怕蛇,也不忍观看这种血腥的场面。
办公楼与厂房之间,是一段约五十米的水泥道路,右边负一楼是公司食堂,左边是三米高的堡坎,堡坎上长着几棵半米粗的橡皮树,巨大的树冠将道路遮住了一半,树上经常有蛇爬行。
十二点过,老刘上来叫我去吃‘’龙风宴‘’,工人们七嘴八舌告诉我石头抓蛇的惊险场面。原来这条倒霉的蛇一不小心从橡皮树上掉下来,不偏不歪正好挂在了石头的脖子上,石头先是一惊,接着就顺手掐住了蛇头。
胡一刀坐在我旁边,不断给我碗里夹着鸡肉和蛇肉。大家起举杯,将满杯啤酒干下,房间内充满着新年祝福的话语。
我说,过节特殊,可以喝酒,但要把握好度,下午不能干活了,出了事老刘负总责。
我知道我在这里,大家放不开,便在酒过四五巡后,推说还有要事,与大家共饮一杯酒后,就退出来,开车离开公司。
二 橡皮树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是我正式值班的时间。吃过早饭刚好八点,我便驱车向公司驶去。
整个 公司安静得吓人,只有守门的吴大爷一个人值班。他吃力地推开那扇巨大的铁门放我的车进去。汽车经过大门时,我们微笑着互道春节快乐。
突然响起了狗的狂吠声,一条凶猛硕大的狼狗,带着一黒一白两只土狗从公司仓库那头冲了过来,隔着铁栏杆盯着我愤怒地咆哮着,吴大爷喝斥了两声,它们才稍微安静了一点。
我走进办公室,泡好茶,打电话询问调度室昨天的生产状况,值班长王胖子对我说,李头,一切顺利,请党和人民放心,有我王胖在,天大的事都能化解。只有一件小事要向您汇报汇报,河北石家庄的张小丰一早来过电话,说有急事找你,我只好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但叫他只能在八点以后给你打电话,不能影响你的休息。
我打开电脑,开始浏览中外新闻,观看国内各地五花八门的春节庆祝活动。越过电脑屏幕上沿,从玻璃窗向外,我能看见厂内那颗华盖般巨大的橡皮树。这时,一阵不小的风吹过,橡皮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眼睛的余光中,橡皮树那粗壮而扭曲的树干在慢慢地蠕动,树干上布满蛇纹般明暗相间的阴影,宛若一条巨型热带霸王蟒正在向上盘旋爬行。树干扭曲着,变幻着粗细,一张一缩,仿佛巨蟒正在喘着粗气。繁茂的树叶中,我隐隐感觉到,有一双三角形的深绿巨眼正在向我的方向贪婪地窥视。
我打了一个激凌,猛地站起来,正要定晴仔细看那橡皮树,这时,手机响了,刺耳的铃声把我从刚才梦幻殷的感觉中拉了回来。
是石家庄的张小丰打来的电话,他显得有些紧张,先是结结巴巴地向我祝贺春节快乐,接着吞吞吐吐地向我解释他们要大年初十才能过来调试设备的原因,最后羞羞答答地央求我能不能将工程进度款付一点给他,他们好给职工发一点工资,让职工们宽松一点过节。
“初六或初七你们过来调试设备,我们初八上班,上班第一件事我就给你安排资金。”
放下电话,我没心思再坐在办公室了。下楼打开车门,回头看了看那棵橡皮树,感觉并无异样。唯一觉得奇怪的是,那几只狗不再叫了,它们甚至忽视了我的存在,一只只斜着狗眼,老远怔怔地看着那棵橡皮树,痴痴地发着呆。
三 ,工程队
我驾车慢慢驶出公司大门。我能感到那双巨眼看不见的寒光投在车身上和我后背上的那股无形的压力。
两个月之前,凯丰公司开始入厂安装袋笼生产线,带队的就是凯丰公司工程队的张小丰。
张小丰高而瘦,说话带着浓厚的京腔。老刘带他来到我的办公室,一只脚刚跨进门,他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重新相逢似的,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双手握着我的右手,又摇又晃,久久不放。
“感谢领导给了我们这次合作的机会。”
“工程量小,又快过元旦了,你们大老远过来,我们该感谢你们呢!”
“哪里哪里,只要你们生产需要,哪怕过大年三十我们也会过来的。”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办公室年轻漂亮的小君给张小丰端上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我们正在安装一台大型布袋除尘器,它的袋笼我们准备就用这条生产线制造,因此,五天内你们必须安装并调试完毕。”我郑重其事地对张小丰说。
“五天……,好吧,保证完成任务。”张小丰略一迟疑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领导,哦,不,李头,你看能不能在厂内给我们准备几间空房,我们就住在厂里,抢时间,当然,也省点旅馆费。”
我叫老刘带他去找办公室何主任解决往宿问题。半小时后,老刘又走了回来,后面跟着何主任和张小丰。
“李头,这么大个厂,我们真还没有找到能住他们五个人的地方。”老刘无奈地说。
“就是就是,”何主任附和着说,“新来的大学生没有办公室,你还下令将几个领导的休息室腾出来了呢。”
“你俩爷子工作不细呀,”有张小丰在,我不好过多戏谑他两个,就向窗外堡坎方向努了努嘴。
“领导英明,领导英明,”老刘与何主任立即心领神会,同时叫了起来,转过身对张小丰说,“走吧,你们要几间,有你几爷子摆的。”
下班的时侯,我看见何主任带着张小丰和他的几个工人正抱着库房内的旧棉被,经过橡皮树向堡坎旁的石阶走去。堡坎上修有围墙,围墙内有两栋T型排列的高楼。这两栋高楼已经空置了近二十年,属于钢铁公司房管处所有,我在半年前安排办公室将两栋楼的一楼全租了下来作库房使用,价格十分便宜。
第二天一早,我刚走进办公室,外面就闹哄哄的,老刘的高嗓门夹着张小丰的京腔,响彻整座办公大楼。
接着,老刘、何主任和张小丰三个人就走了进来。
“没法干了,李头,吓死个人了!”张小丰走到我面前,摇着头哭丧着脸说。见我疑惑的眼神,又补充说:“李头,有鬼,不是开玩笑,那屋里真的有鬼呀!”‘
张小丰语无伦次地给我们讲述了昨天晚上睡觉时,他们一帮人遇到的怪异事情。
由于怕冷,他们选择了紧靠围墙的那栋楼底层的中间大房间,五个人一起住了进去。他们搭好地铺,每人泡了包方便面吃了,就围在一起打扑克。大约十一点过,电灯突然熄了,楼房内外一片漆黑,他们停止打牌,开始洗漱,然后打开铺盖睡下。
张小丰和堂叔老张睡不着,就轻声聊着天。不知什么时候,其余几个人已经开始打上了呼噜,老张也停止交谈入睡了,这时,室内出现了一片惨淡刺眼的白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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