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100,成宿、成宿200,随便他——妈折腾!”“加、加过褥子没?你们谁加过他妈的褥子?”“老子就住过这一次宾馆,加、加褥子,开眼了!”二表哥是个地道的农民,长着一张老实本分的脸,平日里几乎没话说,可只要二两烧酒下肚,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保准会给你讲他住宾馆加褥子的段子。二哥今年六十有三,都说岁月是把无情的刻刀,曾经又瘦又高的小伙子如今背也驼了腰也弯了。大姑活着的时候常念叨“三个孩子里老二最亏,出生正赶上大灾,没奶吃,这吃苞米面糊糊长大的孩子就像棵豆芽菜,底子不中!好容易盼着长了个大个子,可又成了根大水黄瓜,不直溜!”
现在这根水黄瓜早就跑了水分,端着酒杯瘫坐在椅子里的二哥看起来更像条瘪茄子。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寒冬,借着调到乡上当了乡长秘书的大侄子的光,不善言辞的二哥竟被安排随村长去吉林买实验田的豆种。回来的时候村长开了小差,说是要去走亲戚,可二哥知道那亲戚是他上学时候的同桌小芹。不知道啥时候小芹一家搬到了吉林。
那天后半夜二哥独自扛着半袋子豆种下了火车。凛冽的西北风像刀子一样捥着人们脸上的皮肉。“大兄弟,咱家是国营宾馆,电视热水都有,10块钱一宿,走路10分钟坐车5分钟,还琢磨个啥!”二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哈站前的这个满脸雀斑的胖大嫂推上了一辆面包车。二哥心里合计着,长这么大住宾馆还是头一遭,10块钱又不多,更何况村上还给报销。可面包车开起来二哥就后悔了,这车比村上的拖拉机强不了多少,稀里哗啦不说,还四处漏风。几个同样被推上车的老伙计张罗着要下车,司机嗷唠一嗓子满嘴的酒气几乎喷了一车,谁也不敢再言语了。车子被开得像一只疯狂的老鼠,插上翅膀肯定就能飞上天去,车内立时翻江倒海,十几个人一会撞在一起,一会又都四散炸开。七扭八拐折腾了近1个小时,车子总算停了下来。四外一片漆黑,哪来的国营宾馆,只有一家小旅店的窗子透出懒散的光。
店主人满脸横肉,一身酒气,大粗胳膊上刺着个大大的“忍”字。二哥始终不敢正视店主人的脸,眼睛一直在那“忍”字上生了根。不管遇到啥情况,就一个字,“忍”吧。当每个人除去房费10元之外还被要求补交40元车费时,同来的一个伙计刚刚提出异议就挨了一顿组合拳,鼻子和嘴巴都出了血。二哥小心翼翼的奉上50元大钞之后,被胖女人带到了101房间。电视、热水想都别想,屋里散发出刺鼻的霉味,两张破旧的铁床只铺着薄薄的垫子, 棉被肮脏不堪。“咋还没个褥子?”二哥忍不住嘀咕了一声。“101加褥子!”胖女人依着门朝吧台大喊,二哥突然预感到这加褥子似乎另有内容“别别,大姐先别喊呢”没等二哥说完,一个三十多岁似乎更胖一点的女人扭着肥胖的屁股挤进了屋,屋里瞬时被劣质香水的味道塞得满满的,“你加褥子哈”说话的时候那张雪白肥胖的脸一直在不断地向下掉着白色的粉末。“一次100,成宿随便折腾不限次数200元”说话间胖女人已经把一对肥硕的乳房亮了出来。二哥哪见过这阵势,妈呀一声,扛起半袋子豆种就往门外跑。也许凶神恶煞的店主人睡下了,或者也加了褥子,反正二哥的身后只听到了女人的骂街。二哥穿着拖鞋扛着袋子足足跑了1个小时才遇见一辆早起拉酒糟的嘎斯车,好心的司机将二哥拉到了火车站,后来是村上的拖拉机把二哥接回了家。
二哥背回的豆种大获成功很快在全村推广,村长还在广播里表扬了二哥。可令二哥不痛快的是,每一次村长喝醉了酒都会骂二哥完犊子。这些年我们也会逗二哥“如果那个胖娘们换成个俏女人,还会加褥子吗?”每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二哥总会眯起眼睛,咽一下口水,然后若有所思“俺不告诉你”。不过自从那次经历后,二哥再没去买过豆种,也再没张罗着去住什么宾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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