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食蟹,席间提起蟹八件,女主人问,您是上海人?我笑笑,北方人。她有点意外,或者,在她心中,用蟹八件吃蟹这种精细活儿只有上海女人能想得出。也是,我们北方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种脾气,怎么会在意蟹八件?
其实不然。北京人吃螃蟹讲究文吃和武吃。
武吃全凭的是牙口和手劲儿,螃蟹拿到手里,不用任何工具,只有手和牙齿,手掰螃蟹壳,牙咬螃蟹腿,时不时的沾点醋,不一会一只蟹就吃完了,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豪爽。但是这种吃法有三个缺点:第一是吃完满手腥气味,没准儿还沾上点蟹黄;第二就是吃不干净,很多蟹黄、蟹肉就这样浪费掉了;第三就是容易塞牙,细碎的蟹壳卡在牙缝里,很是难受。在桌上就剔牙吧,又不雅观。
文吃用的就是这蟹八件了。这蟹八件,明代就有了。有锤、镦、钳、铲、匙、叉、刮、针8种,用现代汉语说就是腰圆锤、小方桌、镊子、长柄斧、调羹、长柄叉、刮片、针。用法也很简单,就是先用剪刀逐一剪下二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再用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以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之后拿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金黄油亮的蟹黄或乳白胶粘的蟹膏,取出雪白鲜嫩的蟹肉,一件件工具的轮番使用,一个个功能交替发挥,好像是弹奏一首抑扬顿挫的食曲。当用小汤匙舀进蘸料,端起蟹壳而吃的时候,那真是一种神仙般的快乐,风味无穷。靠了这蟹八件,真的可以把螃蟹吃得干干净净。
这种吃法在现代餐桌上,显得有点矫情做作,但的确是免去了手上油腻腻的和腥气的味道。
当然,就算这样,也会在吃完螃蟹后,用茶叶、菊花瓣泡的水洗手,去除手上的腥味。
蟹八件一般是金属所制。讲究点的,用金用银。据说最好是用白铜,不生锈。我见过一套银制镶着象牙柄,那是在潘家园。用一个精美的红木盒装着。我当时就想起袁枚说过“美食不如美器”。梁实秋在《雅舍说吃·蟹》里提到,“食客每人一份小木槌小木垫,黄杨木制,旋床子定制的,小巧合用,敲敲打打,可免牙咬手剥之劳。”但这种简易的木制吃蟹工具,我到是没见过。
我自己在家吃蟹,基本也就是借助剪刀和小勺,足够了。其它那几样,成了摆设。
说的吃蟹,怎么能不提《红楼梦》?
《红楼梦》三十七回已是农历八月二十,时值金秋,江南一带五谷丰登,螃蟹也正是肥美。所以当史湘云踌躇着如何做东请客时,宝钗便提议“这个我已经有个主意。我们当铺里有个伙计,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前儿送了几斤来。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姨娘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遂有了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湘云与宝钗于藕香榭大设螃蟹宴,邀贾府众人赏花、赋诗,那几番食色滋味简直跃然纸上。
很多年前,跟女友学做过一道菜“赛螃蟹”。
第一口入嘴,很神奇,味道真的跟螃蟹一样。然后就爱上这道菜,关键是,免去了吃螃蟹肉的麻烦。很简单,就是姜切成细末,用白醋(或者米醋,千万不能用陈醋)加糖加盐拌好,将鸡蛋清和蛋黄分别炒熟加点拌好的汤汁。摆盘时,先将炒好的蛋白铺在底上,上面放炒好的蛋黄。她的这道“赛螃蟹”应该是改良版。后来我在餐厅吃的“赛螃蟹”,蛋白部分,用的是黄花鱼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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