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两个月,心力交瘁。
月底要完成三个项目,第一次做负责人,一点点摸索。没有相应的权力,不知道该怎么掌握进度,分配了任务又遇上极品同事拒绝配合,老板只问进度其他一概不管。眼见团队工作变成了单打独斗,一筹莫展;
房租又涨了,工资原地没动,厌倦了给房东打工的不甘心,梦想成为一个房奴。中介带看的交通工具已经从小电瓶升级为四个轮,房子越看越少,预算越看越高,毛病越挑越多,满意的小窝仍然遥不可及;
和男朋友吵架、冷战、沟通,本以为雨过天晴,再见面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脸原来是这么丑陋,他说话原来是这么无趣,他的任何一次靠近都让人无法忍受。想分手,可又惧怕这已然是末班车,犹豫不决。
……
琐碎的生活垃圾堆积起来,堆积如山,淹没了房间。
终于,我生病了。
终于,有充分的理由,让自己整个人都暂时停下来。
我发现,平时轻松能做到,想都不用想的事,都变得难以完成。
要努力才能呼吸,要努力才能迈腿,要努力才能入睡,要努力才能保持平衡。
还有,要努力,才能微笑迎人。
踏入社会这几年,我以为曾经擅长于逃避的自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才发现,都是错觉。我的旧伤口们从来都没离开过。这几年,我所熟练掌握的内容,只是在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开启AT Field,一次轻浅的呼吸便能把自己的身影完美隐去,变成大街上随便一个谁。然而虚弱的时候,终是力有不逮,教自我的真相冲出软塌的外壳,探出头来。
我给自己戴上的面具,不知道骗没骗着别人,倒是成功骗着了自己。
生病时,脑浆仿佛凝固。什么都没想,却把什么都想了一遍。
翻了翻高中时的日记本,我想我终于又回到从前的路口。
这完全不是坏事,生命中没有任何时光是荒度无用。
我想,我终于可以抱着相似而又截然不同的心情,从头再来一次。
索性与这个世界的相处之道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攀登上的山顶。我可以从头再来一次。
在撕心裂肺的咳嗽里抬起头来,恍如隔世。
外面阳光正好,却严实地拉上窗帘,日光灯明晃晃。挪动久坐不动逐渐变大的屁股,从三平米大的格子间里站起身来,一时有些恍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啊,我会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度过四十年甚至更多的光阴。
数百万年前那个给了我线粒体的生物,也许在某一个并无二致的早上第一次从树上下来,踏上坚实的大地,TA极目远望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我可以操控电脑,敲出一行又一行的代码,在它按照我的要求以数百万条指令每秒的速度时啜一口新茶。然后漂亮的数据和图表,争先恐后地涌出,铺满屏幕。
我仿佛操控着整个世界,但其实我连我自己都操控不了。
只能在CPU吱吱呀呀运行着的时候,不停地、撕心裂肺地咳着。
寂寞与孤独并不相同。
寂寞是残缺的,而孤独是圆满。
内心浊浪滔天,偏执心得失心无法抑制地蒸腾起来,反要伪装出和敬清寂而发散不去,一举一动都沦为了掩饰内心虚无的演技。
让“我”快乐起来啊!心口有一张狰狞的大嘴,对着恋人、朋友这样大声叫嚷着。
让“我”快乐起来啊!面上却仍在和煦地微笑着。
得先承认,我什么都操控不了。唯有承认这一点,才能退后一步,去探索和发展我与外物的关系。
情绪也好,身体也好,工作也好,朋友也好,哪怕没有一丝可能属于别人,都是“你的”,TA们也仍然是独立存在的对象。
新建一个对象,定义,赋值,然后才是对象操作。
然后才是经营,是坐下来聊一聊。
情绪也好,身体也好,爱人也好,都没有义务和责任满足“我”的需求。让“我”快乐,这不是TA们的职责所在。TA们的职责是做好TA们自己,或是完成TA们的功能,而不是来爱“我”;TA们如果有爱的话,也不在“我“这里。
在最黑暗的深夜里,藏着黎明。
在最痛苦的争吵中,藏着甜蜜。
在最消耗的奔跑中,藏着轻快。
在最为难的选择中,藏着转机。
你所要的,就是感冒病毒来推一把而已。
不过,都请不要过快撤去冬被,不要湿着头发吹风,若非艳阳,也别脱衣。
因为当真感冒了的话,是真的太难受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所谓人世间摸爬滚打至今,我唯一愿意视为真理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一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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