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木姐，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怎么这么累啊？”午饭时，路寻挤过重重人海坐到几木身边。
“学习很累啊，睡得太少了，我觉得脑子都要被抽空了。”几木没精打采地说，“你最近是不是比较忙啊，我看你老是泡图书馆。”
“哦，我参加了两个竞赛，需要准备的东西是挺多的。”路寻伸了个懒腰，看上去不必几木轻松多少。
“你喜欢吃红烧肉吗？”几木突然问。
“喜欢吧，怎么了？”
“我老妈曾经告诉我，毛主席工作累了就会吃一盘红烧肉来补脑子。”
“但是食堂里卖的红烧肉看起来就很干很难吃的样子啊，谁会有食欲呢。”
“哼哼，”几木得意地拍拍胸脯，“还好我不住校，我可以做给你啊。”
“几木姐，你会做菜啊？”
“当然。”
“几木你会做菜啊？”
“只会煎鸡蛋，”几木笑了，“哦，但是现在我会做红烧肉了。”
几木一向信守诺言，更别提是对路寻的诺言。那天放学后，几木买了好几斤五花肉，从晚上10:30回家，就一直在厨房忙个不停。我原本以为几木会点份外卖给路寻送去，没想到她真的自己动手。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她真的将自己做的一盒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送到路寻面前。
“哇，几木姐，这真的是你做的？”路寻像个天真的小男孩般睁大了眼睛。
“当然，快尝尝看。”几木的黑眼圈更重了，但兴致却很高昂，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
路寻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也时不时夹几块放在几木碗里。虽然这些过程都是几木讲给我的，但我想象着画面：一个十七岁的女生身子前倾，微笑着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十五岁男生，两人都穿着黑色的校服和白球鞋。那样的场景还是挺动人的，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姐姐和弟弟。
几木一愣，“像姐姐和弟弟吗？”
“对啊。”
“没有吧，”几木低头沉默了一下，“其实他不喜欢吃红烧肉，我记得他曾经无意中说过。”
“是吗。”
“是啊。但是那天我问他的时候，他一直说自己喜欢吃，那我才专门做的啊。而且他吃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吃得是真的高兴。”
“那他还蛮懂事的嘛。”
几木瞪了我一眼，“是成熟好不好，他比我成熟好多，他还说我看起来像是比他小呢。”
看着路寻吃得那么开心，几木不由得放松下来。但一放松，几木居然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路寻把几木叫起来时，好像意识到，几木明明也很累，却从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但为了自己随口一句话，就专门做了红烧肉，而且还全部让给自己吃。
或许几木真的累了，被路寻叫醒后，脑子还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
两人一起向教学楼走去，几木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几木姐，怎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累啊。”
“读书很累啊。”
“这才刚开学吧，作业也不算多不算难啊，况且离考试还早。”
“你现在也是高中生了，我得做好你的榜样啊。万一被别人笑话，你经常和一个又不出众学习还很一般的学姐接触，那让你多没面子啊。”几木的心里话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淌了出来。
路寻当时是真的吃惊，他侧过身稍微扶了下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几木，发现自己比几木高出整整一头。“几木姐，我好像觉得你比我小哪。”
“啊？”
“你看起来像个坚强的姐姐，内心其实比我小多了。”
幸好当时几木困得不像样，那些话被瞌睡虫统统拦截了。但等几木清醒过后，路寻的话就一遍一遍回响在她的脑子里。
“我猜就是那个时候，他觉得我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姐姐。”从几木的叙述中，我仿佛看到一个姐姐突然碎了坚强的外壳，而一个弟弟瞬间成熟了。弟弟逐渐要保护和照顾姐姐，姐姐要变成被保护的那个了。但实际上，我从后来发生的事中，也没觉得两人角色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之前我有说过，路寻是个小男神吧，如果说初中生触及“恋爱”这个话题确实早了点的话，那高中生早恋就显得理直气壮了。路寻成为高中生后，收到的情书和礼物更多了。
每天下了晚自习，路寻要回到宿舍楼，几木要回家，但两人正好可以一起走段大约三百米的石子路。一起走的时候，路寻推着自行车，那些粉红色的信或者彩色的小盒子就放在车筐里。几木经常会盯着那些信封出神。
“那些信封里肯定装着每个女孩内心最美最羞涩的秘密。我都有些羡慕，因为那些秘密离他那么近。只要伸手一打开信封，就可以看到。而我的秘密，就这么被我死死地埋在心底。”几木两眼放空，沉浸在回忆中。
“那你也写一封给他不就好了。”我说。
几木瞪了我一眼，撇了撇嘴。
路寻从来不看那些信和花里胡哨的礼物，更不喜欢吃甜食。每次收到了巧克力都会转送给几木，几木也不吃，倒不是不爱吃，而是她觉得这样对那个像她一样满怀幻想的女生太残酷了。
“你从来不看这些信吗？”
“不看啊，看这些干嘛？”
“好歹是别的女生的真心啊。”
“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几木心里有点苦涩，仿佛替那些女生难过。
“不过今天我草稿纸没了，就随便拆了一封。你猜上面是怎么说我的，说‘只要看着你，我心里就暖暖的，我确信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这简直太好笑了，这种理由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几木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她喜欢路寻的理由好像也没什么说服力——至少对路寻来说。难道她心里的秘密还没有见光就已经遭嘲笑。
“只要是沉浸在暗恋中的女生都会写一些自以为是不知所然又挺能糊弄人的句子。”几木简单又失落地回了一句。
“哇，几木，你这句话说的好有深度。”路寻笑着说。
“是吗。”几木心里倒是猛沉了一下，害怕他察觉出什么。
“一见钟情，很难使人信服吗？”几木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突然又把视线转向我，“见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他耶，这是缘分啊，难道不是很浪漫很纯净吗？”
“反正我觉得‘一见钟情’挺虚的。”我说。
“怎么会呢。”几木将身子转向我，好像要发表长篇大论来反驳我似的，嘴巴张了张，眼睛转了转，终究没说出什么。
“你确定他从来不看那些情书？”我比较关心的是这个。
“对啊。他本来就不想看，还问我怎么办。我让他好好读书，别在意这些。”
“他听你的啊？”我不可思议地问。
“嗯。至少这件事。”
我觉得我的感觉是对的，路寻可能真的只是拿几木当姐姐而已，几木肯定还对路寻有那种不是弟弟的喜欢。说实话，感觉几木挺受虐的，明明不是也不想做姐姐，但每天却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扮演着，仿佛只有给两人扣上“姐弟关系”的帽子，几木才觉得符合常理。
可怜的几木，哪天弟弟的翅膀硬了，就离开姐姐了。
午饭后，路寻在音乐教室里弹钢琴。
“不午睡啊。”几木自然地向路寻走去。
“不困，想弹下琴。”
路寻顿了顿，停止了弹奏。两只手就放在琴键上，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眼神也有点慌乱。
“几木，你有梦想吗？”
“啊？我啊。”几木一愣，虽然这是个在哪里都快被问烂了的问题，但路寻一问，还是让几木有点措手不及。
“我想当一名电影剧作家。你知道吗，就是写剧本的人。”几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很好啊，”路寻微微扬了下嘴角，“我想作一名音乐家。”
“嗯。”几木不觉得太吃惊，路寻那么优秀，不管他想当科学家、太空人甚至是机器人，几木都觉得合情合理。但潜意识里，几木感觉到了这不是这场话题的终点终结。
“所以······我想去美国。”
“我忘了我当时在想什么，反正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反应，好像完全断片了。真的，他那句话电压太大，我瞬间短路了。”几木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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