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诗坐着公交车，一路发呆。
他把头抵在窗户上，凝视着面前被风景割得支离破碎的自己。
从精神病院到家的路程很远，公交车从一开始的只有自己，到后来陆陆续续人多起来。
街景变得复杂，思绪也乱。
他拿出手机，准备打发打发时间。
打开屏幕，竟是铺天盖的流水账消息。
“早啊”
“算了，不给你打电话了，万一你不方便”
“出去买东西吗？我可以等你回来一起去。家里没吃的了。”
“我先做题了”
“做完了”
“看到请回复”
……
宋若欣发来的。
“才看到，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亦诗回复。
好像我家里也没啥东西了……
卫生纸，鸡蛋，各种吃的都不多了。
亦诗想。
见宋若欣几分钟没有回复，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宋若欣接听道。
“我快回来了，有什么需要买的，给你捎上去。”亦诗说道。
“失踪人口回归啦？”宋若欣答非所问。
“是啊，刚才土星没信号！”亦诗顺着她的话开玩笑说。
“我们一起去超市吧，我家缺的东西比较多……”宋若欣说，“让你捎上来估计……嗯，你懂我意思吧。”
“呃，好吧，我需要的也多……”
亦诗抬头看向公交车上的屏幕。计算着回程时间。
“我估计还有十五分钟到家，你楼下等我？”亦诗说，“就去附近那个大超市，什么都有。”
“好，没问题。”宋若欣爽快回答。
五月的气温升高了，公交车上没开空调，十分闷热。
五一出门的人真多啊，平时这趟车上根本没什么人，今天竟然这么挤……
亦诗已经看不到车门了。
到站了。亦诗好不容易从人流里挤出来，差点跌了一跤。他刚刚站稳，后背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亦诗转过身。
“哈喽~”宋若欣站在他身后，一脸笑意。
“你怎么来这了，不是说在楼下等我吗？”亦诗很意外。
“在这里等你去超市路程更近啊，在楼下的话你还要再折个往返。”
宋若欣歪着头说。
“不愧是好学生，真聪明。”亦诗竖起大拇指，“走吧。”
他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宋若欣有些不太一样。
一件粉色的小众T恤，牛仔短裤，一条花边袜搭配着一双白色的鞋子。
让人眼前一亮。
见惯了穿着校服的宋若欣，再看今天的穿搭，就像变了个人。
不到十七岁的少女，身段已颇有婀娜之气，站在亦诗面前，亭亭玉立，摄人心魄。
宋若欣身材真好，啊不，衣品真好……
亦诗心想。
“你今天的这身衣服看起来还蛮精神的……”宋若欣看着亦诗说。
她也在欣赏他。
亦诗身着一件美式衬衫，袖口被他挽起来露出小臂。
“额，随便穿穿啦……”亦诗被突然的夸奖搞得老脸一红。
“哎，美术生可真会穿搭啊~”宋若欣边走边说。
……
亦诗走在宋若欣旁边。宋若欣抬起头，好奇的问道：“上午干嘛去了亦诗？”
“出去和妹子约会。”亦诗脱口而出。
宋若欣猛然一愣。
“你有女朋友？！”她不可思议地问。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朋友不至于，就一块玩玩而已。”亦诗转过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渣，渣男……
妥妥的渣男……
宋若欣忽然感觉自己像看错了人。
她的表情渐渐凝固。
“哈哈哈哈，骗你的啦，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亦诗笑着说。
看到自己骗到了宋若欣，他很得意的样子。
“哦，”宋若欣低下了头，“骗子……”
什么？
亦诗停下了笑声，他感觉宋若欣好像生气了。
不会玩过了吧……
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呢？
“撒谎的话张口就来，不是渣男是什么……”
宋若欣冷冷地说。
亦诗愣住了，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当真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宋，宋若欣，我我我，我不是渣男，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宋若欣不语。
“你别生气啊……”亦诗很委屈。
宋若欣的肩膀颤抖了起来。亦诗汗毛直立。
完了，把女孩惹哭了！
咋会这样……
亦诗的表情像吃了排泄物一样。
“啊，喂，欸，别别，别哭啊……”亦诗手足无措，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宋若欣低着头站住不动，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杀了我吧！
我犯大忌了！
亦诗彻底没招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宋若欣忍不住了，捂着嘴大笑起来。
刚刚还焦头烂额的亦诗忽然愣住。
她是装的？！
亦诗呆住了。
“你也被骗了！”宋若欣笑得花枝乱颤。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亦诗耳边。他石化了。
“好啦，”宋若欣拍拍亦诗的肩膀，“都不会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一只小白。”
亦诗的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乖乖……
“话说你不会是表白被拒了吧，看你脸上有泪痕哦。”宋若欣凑近了说。
“什么泪痕，今天太热了，是汗！”亦诗掏出面巾纸，疯狂擦拭脸蛋。
“今天确实热……”宋若欣说。
亦诗长吁一口气，他用余光看着身边的宋若欣，淡淡一笑。
他发现了宋若欣有涂口红。
奶茶色，相当于素颜妆。
女为悦己者容。
他脑海里想到这样一句话。
……
超市里。
亦诗一只手里提着袋子，另一只手在挑选土豆。
“这个不行，”亦诗摸了摸那颗土豆，“是脆的。”
他伸手又拿了一个在手里：“这个有磕碰……”
宋若欣看着无比专业的亦诗，再一次印证了亦诗很独立的观点。看着挑选土豆的他，她感觉自己好呆。
亦诗见宋若欣跟在自己身边，以为她在等自己。
“你不用等我，我们可以分头行动，等下收银台汇合。”亦诗道。
宋若欣伸出手里的袋子：“别以为就你想要，我也要！”
她理所当然地把手里的袋子拿到亦诗面前：“你帮我挑……”
亦诗认真的选了几个放进了宋若欣的袋子里。宋若欣满意地去称重了。
“这下可以分头行动了，”宋若欣说，“我还要买些其它的东西，你就不用等我了，十分钟后收银台见。”
“好。”亦诗比出一个OK的手势。
……
从收银台出来的亦诗给宋若欣发消息：“我在外边等你。”
他在收银台出口等待着宋若欣的身影出现。
十分钟过去了。
没见到他。
亦诗发了一个“？”。
也没有回复。
二十分钟。
亦诗心里升起疑问，怎么还不出来？
他放下东西，再次走了进去。
他在日用品区看见了她。
远远瞧见宋若欣面前站着两个男的。宋若欣很慌张的样子。
两个男的一脸猥琐地看着她。
“美女，加个好友吧……”
“怎么一个人啊，没有男朋友吗？”
低级撩骚，让人厌恶。
再看宋若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正在被搭讪。
亦诗忽然脑袋一热。
他快步走上前去，插到两个男的和宋若欣之间。他牵起宋若欣的手，不失礼貌地对面前两个男人说：“不好意思，我是他男朋友……”
宋若欣听到他说的话，吓得身子颤抖了一下，发出了“吓”的一声。她下意识想要挣开亦诗的手，却没想到亦诗抓的很紧。
看见两个男的没有自己高，亦诗自信起来。
“哥们，很抱歉……”亦诗淡淡地说。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露出不怒自威的表情。
两个男的向后退了两步，亦诗趁势向前一步，回头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对宋若欣说道：“我们走吧~”
宋若欣头脑一片空白，她说不出话来。
两个男人悻悻地退开，亦诗拉着宋若欣走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拉女孩的手。软软的，细细的。
这是她第一次被男孩牵着手，润润的，暖暖的。
亦诗牵着宋若欣走了很远。
“嘶——”宋若欣皱眉。“好痛……”
他赶忙松开手。宋若欣手上微红。
他抓的太紧。
“对不起。”亦诗道歉道。
宋若欣满脸通红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被牵着的姿势。
亦诗接过她另一只手上的购物袋。拿在手里却不知道怎么办。
两人沉默。
宋若欣低着头，端着手在胸前。
“你占我便宜……”
宋若欣小声嘟囔。
“我……”
亦诗百口莫辩。他的耳朵漫上了绯色。
的确，他对宋若欣做出了不符合两人关系的亲密举动。
“我们，可以走了吗……”亦诗小心翼翼问道。
“不可以……”宋若欣声音小的像蚊子。
亦诗的冷汗刷的一下冒出来。
“我还没买完呢……”她说。
“我陪你去吧……”
“不用！”宋若欣打断亦诗的话。
“先帮我结账，在外面等我……”
宋若欣小跑着再次回到超市。
亦诗带着宋若欣的东西结了账。很快，他看到宋若欣手里攥着一包东西跑出来放到收银台。
是夜用的……
亦诗假装没看见。
……
一路上两人没有什么话，都在沉默。
亦诗手里拎着重物，宋若欣手里拿着轻的。
“你流氓……”
宋若欣冷不丁来了一句。
亦诗心跳不已，他连忙解释：“我，我在帮你解围……”
“不会我坏了你的好事吧……”亦诗猜测。
宋若欣狠狠瞪了亦诗一眼。
她把手里唯一的一袋东西又塞给了亦诗。
“你拿，我手疼。”
约我到超市，原来是抓壮丁了！
亦诗反应过来。
宋若欣回想起刚才亦诗说的：“我是她男朋友。”不禁又红了脸。她看向亦诗的侧脸，忽然觉得有点小帅。
眉毛，眼睛，睫毛，鼻子，嘴唇，好像都恰到好处。
“也不是不可以……”
宋若欣小声咕哝着，确保亦诗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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