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的时光,是在没有电视机的年代度过的,那时候农民的娱乐方式就是听戏。每当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男男女女端着饭碗围坐在一棵老槐树下,中间放着一台收音机,一边吃饭一边听戏,像是开大会一样,热闹极了。至今还记得节目的开场白:大戏小戏文戏武戏,戏中有戏;听戏看戏唱戏谈戏,戏迷迷戏。
然而,听广播只能算得上是隔靴搔痒,最过瘾的莫过于村子里唱大戏了。
村子里唱大戏通常都是刚过完年,两台大戏对着唱,那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一下子精神起来,就连经常不出门的老头老太太也要换上压在箱底的衣服高高兴兴的到人群里热闹一回。做女儿女婿的照例要把爹妈请来住上几天,让二老好好的过一下戏瘾。 台上王侯将相,贩夫走卒,两三步五湖四海,六七人千军万马,说不尽悲欢离合,道不完善恶忠奸。台下睁大眼睛看戏的,卖水果瓜子点心的,卖凉皮粉皮热干面的,扎针拔牙套圈的,放录像玩杂技魔术的,乱哄哄,闹嚷嚷,整个村庄一片沸腾的景象。我们这些小孩子在下面看不到,急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后来就索性攀爬到到戏台上,结果被人家管事的拿着棍子赶了一遍又一遍。最有意思的是那些年轻小伙子,见到漂亮的女孩就故意往人家跟前凑,想方设法也要搭个话茬,企图捞到一点意外的收获。于是乎,台上演着《香囊记》台下演着《西厢记》天地大舞台,人生一场戏。你在看着别人的戏,别人也在看着你的戏。

看大戏,最惬意的是晚上,一轮明月高挂夜空,凉风习习,不温不燥。那灯火辉煌的舞台远远望去,如同一座仙山楼阁。少了白天的喧闹,观众们的热情空前的高涨起来,演员们也多了几分精神。璀璨夺目的灯光下,小生羽扇纶巾、风流儒雅,花旦水袖飘飘、莲步款款,,大花脸龙行虎步、气势非凡,小丑插科打诨、妙语连珠。再听那唱腔一波三折,起落有致,时而如滚滚长江激昂慷慨,时而如烟花三月脉脉含情,好像北方粗犷的汉子骑着骏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又好像江南多愁善感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行走在悠长寂寥的雨巷。台下观众聚精会神看的如痴如醉,演到幽默诙谐处捧腹大笑,看到动情伤感处忍不住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一把自己的辛酸泪。戏散场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来踏上回家的路。
后来,随着电视机走进千家万户,村子里很少唱大戏了,离开家门走上打工的道路之后也就听不到故乡的戏了,直到电脑的普及。那时候别人看的是《非诚勿扰》听的是《东风破》玩的是《红警》聊的是风花雪月。而我总是习惯静静的呆在角落里听着故乡的戏剧,当铿锵的锣鼓敲起来,苍凉悠远的板胡拉起来,久违的乡音回荡在耳边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自己正走在故乡的小路上,站在村子的戏台边,围坐在那棵老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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