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辣味的告别

8年前第一次被宣布不能吃辣的时候，秋天，家人在吃绝味鸭脖，我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手上拿着几块橘子皮，把它的汁挤到嘴唇上，开玩笑说，以后我要是想吃辣的，就用这种方式来缓解。

8年后，真的不再习惯辣的时候，朋友聚会，我看着大家吃酱辣鸭舌，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心里在想，要和“辣”这种味道，来个正式的告别。

又或者说，想把记忆里的各种味道拎起来，看能不能再回忆起它们。

最先想起的是青椒炒蛋。湖南的村里，一年四季，家里的菜篮子里一定会备有青椒。不是现在超市卖的卷卷的螺丝椒，不是又矮又胖的柿椒，也不是那种被挂上“湖南椒”招牌，但炒出来又硬又不辣的辣椒。是瘦瘦的，相对较直，只有尾部带一点弯钩的青椒。炒出来后，闻起来没有很冲的辣椒味，吃起来呢，辣椒软软咸咸的，咬起来有嫩嫩的汁水，而和它搭配着的菜，每一寸都渗入青椒的香味和一丝丝辣味。吃起来往往第一口还没完全咽下，第二口饭就已经扒拉到嘴里了。这个时候，要少吃饭多吃菜，才能获得最大的满足感。鸡蛋是土鸡蛋。敲开后的蛋黄看起来比普通鸡蛋更黄。打在油锅里配合细小的青椒碎慢慢煎，蛋黄特有的香味全出来了了。刚出锅时，蛋白的白，蛋黄的黄，青椒的青，颜色分明，但跟着热气上升的香味，又分明没有缝隙的融合了这三者。

由于做法简单，食材常见，小时候又爱吃，这道菜真正算得上是童年味道了。工作后的很多次，我都尝试还原那种味道，总是有差。到后来也就慢慢不做这道菜了。

说到辣椒，也会想起我爸，他是真正每顿饭都必须有辣椒。记忆中他很少下厨，但到了辣椒刚出的季节，他会做出一盘爆辣椒。爆辣椒是家乡话，按照常规菜单上的说法，就是油淋辣椒。但爆这个字明显更形象，油烧开，将拍扁的整个青椒放锅里，立刻就会噼里啪啦“爆炸”起来，青椒的表面被炸得皱起来，里面则软下去。整个厨房都是青椒的香味，鼻子甚至会被辣味呛到。但也因为这样，真正吃起来反而不辣了，一口下去能咬到青椒的脆嫩的果肉，特别是青椒蒂部分，青椒籽和汁水一起在嘴里炸开来，要一口两口紧接着吃才能把整个青椒都咬下去。

不用那么多调料，什么豆豉啊淀粉啊都不用，就一点点盐，最多加点酱油。青椒自身的汁会把盐粒溶解，翻炒几下，在锅里把青椒再拍几下以更入味。只要青椒这个原材料本身选得对，味道就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