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

《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除了口渴需要喝水，有时内心也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想要喝点什么的渴望。

我猜想在某些时刻，“饮”的渴望，是因为人思念河流而不可触及吧，于是就在自己体内制造了一条小小的河流。

是在某个星光稀薄的夜晚，又或者是在某个躁抑焦灼的午后、发着呆出神的清晨。

想要用温润的牛奶来安抚身体各处错综复杂的神经末梢和枯竭紊乱的毛细血管。

想要感受清淡素冽的果蔬汁划过食道的感觉，和由颅内传来的喉咙吞咽的声音。那种微弱的摩擦触感和凉凉的温度将一切变得很冷静。

想要将味蕾浸泡在奶茶的丝滑甜腻里，仿佛窃取了什么一般，有一颗花骨朵在这一口甜里偷偷绽开，然后荼蘼。

想要摄取一点酒精麻醉大脑，让微醺的思绪轻盈得可以升起，再用一团色彩斑斓的云朵将它笼罩起来，与外界隔离。

在夏日，嘬一口冰镇的汽水，微弱的刺扎感和浓浓的甜度仿佛在嘴里兀自演绎一出戏剧。

在冬日，一盅梨汤暖着双手，那种浓厚的口感让窗外满眼的萧寂肃杀景象也变得温和。

在与赖床欲望对抗时，禁不住梦境的纠缠，极度想要闻闻咖啡或茶的那种涩而醇的气味，仿佛用它可以将游离的意识牵引回来。

可能当人离开了母体，在见识并触摸了这个世界上无数金木水火土的各种物质之后，最终迷恋着的还是液体，喜欢它柔而无骨，喜欢它流淌在我们的身体里，送去碳水化合物、送去蛋白质、送去各样的微生物。让它们汇入血液、汇入循环系统，再经过无数次的分岔，流经整个身体，调节着所到之处的气候，提供热量与营养。

这个过程好像是一个人的意识在用物理的方式向体内所有的细胞倾诉与表达心意。

不管喝任何东西，甚至只是白开水，只要感受到了这种流动，就会有一种情绪满溢的感觉，如潮汐一般此起彼落，碰撞产生无数小小的水分子氤氲了空气，让人沉浸而忘却时间。

人的身体，是37摄氏度的聚合着各种有机分子的一滩水，既不冰冷、也不炙热，像电池一样稳定而持续地补充和释放着能量，直到机体的精力枯竭。

偶尔会觉得，除了用这脆弱的水做的肉身去触及别的物体，领会到些许世间之味以外，人生好像也并没有别的意义。

2017.01.10

Illustration info：untitled portrait-by lgby 609-from beh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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